趙郢一進中軍大帳,正在大帳門口,按著腰間長劍,低著頭,仔細端詳著江山社稷圖的韓信,就率先發現了他的到來,趕緊起身行禮。
“韓將軍無須多禮……”
趙郢笑著衝他點了點頭。
此時,正對著頭,在案前商議下一步訓練計劃的李信和王離聽見動靜,齊齊站起身來。
“將軍——”
趙郢笑著回了一禮。
“什麽呢,這麽投入……”
“我和王將軍在考慮下一步的訓練計劃——”
李信近來似乎已經從過去的陰霾中逐漸走脫出來,兩眼之中越來越有神采,臉上也比過去多了幾分笑容。
“將軍,剛才李將軍還說,我們這新兵大營,幾乎已經可以媲美軍中精銳,就是還差幾分真刀真槍的見見真章了——將軍,什麽時候,帶我們去打一仗……”
王離說著,忍不住擦拳磨掌,躍躍欲試。
趙郢見狀,不由啞然失笑。
不過王離和李信說的沒錯,這支隊伍,自己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訓練到這種程度,要想真的轉化為真實的底蘊,就必須放到戰場上,真的去見見血,真正的經歷幾場戰事。
不然,很難形成真正的戰力。
“放心,想打仗,以後有的是機會……”
王離還待在問,趙郢那邊已經岔開了話題,轉頭看向一旁的李信,笑著問道。
“李將軍,熊校尉那邊的名單,定下來了沒有……”
按照趙郢原本的計劃,就是讓熊和驚幫自己訓練出一支精銳的斥候隊伍。
因為要盯著會稽郡那邊的緣故,驚走後,熊便一直以督軍身份留在新兵大營,說是在監督這些新兵的訓練和紀律,但這新兵大營,幾乎成了卷王集中營,哪裡還需要什麽人監督?
所以,他主要的任務,還是負責傳授一些偵查潛伏刺探消息的手段,並觀察篩選一些可以用來做斥候的好苗子。
新兵大營軍演之後,趙郢就把正式成立斥候營的事情給定了下來。
今天他過來,除了要觀察了解一下新兵大營的基本狀況之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這個。
“已經基本定下來了,正想請將軍過目……”
李信從一旁的幾案上抽出一份竹簡,遞給趙郢。
趙郢大致的一掃,就已經了解了一個大概。新兵大營三千多人,包括二百零八名墨家子弟,一百二十八名門客,甚至是夥房的夥夫在內,他幾乎都能叫得上名字。
也記得這些人在軍中歷次訓練評比當中的表現。
“陳勝、徒……”
看著這兩個被熊特別標注出來的名字,趙郢不由目光沉吟。
別人都好說,這個陳勝讓他心中有些遲疑。
因為每次看到這個名字,都會讓他想起在大澤鄉振臂高呼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大秦掘墓人陳勝。
而且這段時間,他讓人仔細查探了陳勝的出身。
他雖然是眉縣白氏族長白奮的外甥,但他的老家真的是陽城,極有可能,就是後世的那個大名鼎鼎的草頭王陳勝。
所以,真讓他去當自己的斥候?
一想起這個,趙郢心中總有一種特別古怪的感覺。
“熊校尉確實眼光不錯,這個陳勝確實是個好苗子……”
見趙郢看著名單,沉吟不語,似乎有些難以決斷,李信忍不住開口道。
“此人看似粗莽,其實膽大心細,頭腦靈活,為人急智,頗有幾分英雄氣,若是成立斥候營的話,倒真是一個頗為不錯的領頭人選。”
“李將軍此言不錯,而且那個徒,跟他原本就是好友,性情沉穩,為人謹慎,跟他正好互補,正好可以各領一隊……”
想不到連王離這個夯貨都對這兩個人頗為看好。
趙郢沉吟間,忽然發現剛才還在研究那副江山社稷圖的韓信,也正豎著耳朵在一旁聽,不由心中一動。
“韓將軍,你覺得這兩個人如何……”
韓信沒想到趙郢會問自己,不由微微一怔,便毫不猶豫地道。
“勝,桀驁不馴,膽大心細,確為斥候不二人選,徒,性情謹慎,做事沉穩,頗有決斷,即便不為軍中斥候,也可獨領一軍……”
聽到韓信的點評,趙郢不由笑著點了點頭。
果然,雖然命運軌跡已經有所不同,還是那個敢說敢言的韓信。
“如此,那就照著這個名單,再補上三十六人,湊足二百之數,所有人晉爵一級,以陳勝和徒為百將,成立斥候營!”
在古代,“斥候”就是軍隊的眼睛,這些人不僅需要深入敵營,查探敵情,傳遞消息,還需要懂地貌,定水源,繪地圖,有山開路遇水搭橋的本事,有的時候,甚至還要擔負刺殺敵軍將領的任務。
幾乎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危險性極大。
所以,他們這些人,無一不是軍中精銳,不僅要求擅長騎射,膽大心細,還必須擁有著自己獨特的本領,培養不易。
但與這些高風險相伴隨的,那就是立功露臉的機會多。
算是富貴險中求!
當即,趙郢讓人喚來了陳勝和徒,當面征詢了一下兩人的意見,雖然軍令如山,趙郢就算是直接安排,也沒有兩人說話的余地,但斥候營實在是太重要,容不得半點馬虎,趙郢還是想親自問一問這兩個人的想法。
真要是勉強,那就再做考慮。
結果,一聽讓自己去做吃後營的百將,陳勝猶豫都沒猶豫,就跟得到了什麽了不起的認可似的,當場就拍著胸脯應了下來。
“承蒙將軍信任,屬下義不容辭!”
反倒是徒稍微遲疑了一下,但見陳勝那邊答應的那麽爽快,也就跟著在後面應了下來。
搞定了兩個斥候營的核心人物,趙郢終於放下了大半個心事。把陳勝和徒留下來,又讓人專門請來了熊和蓋聶。
蓋聶這個聞名天下的劍客,雖然依然不肯接受趙郢這位皇長孫兼冠軍將軍的封賞,但對於自己劍術總教頭的身份卻默認了下來。
而且,教得很起勁。
每當走在軍中,聽著耳邊不斷的問候和見禮聲的時候,他總會神色冷硬,威嚴而又沉穩地微微頷首回應,胸脯都比原來挺得高了三分。
劍術總教頭啊!
就連皇長孫殿下趙郢和王翦老將軍家的嫡孫,都要跟著我一起學習劍術——
這種無以明喻的成就感,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微醺。
在谘詢了陳勝和徒的意見之後,幾個人當即又圈出了幾十個人選,湊夠了二百之數。
在趙郢的支持下,這個斥候大營,不僅所有人晉爵一級,薪俸加倍,而且所有物資,敞開供應,熊和蓋聶從此也把最主要的精力放到這二百人上。
為此,趙郢還專門從江山社稷司調過來一位擅長觀察地貌,繪製地圖的高手,然後又親自向矩子禽借來了包括十七褐在內的二十個墨家精銳弟子,向他們傳授一些逢山開路遇水填橋,以及一些斥候經常用的基本技能。
自此,斥候大營正式成立。
為了應對未來可能的危險局面,趙郢決意要把這個斥候大營打造這個時代最精銳的斥候。他精通兵權謀和兵形勢,自然知道斥候在一支軍隊中的重要性。
經過這麽一耽擱,回到府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跟著家人一起用過晚飯,回到自己的書房,趙郢當即讓人叫來了府上的管事。
“我讓你搜集的東西,準備的怎麽樣了……”
“回小公子話,如今市面上的琉璃大多是有色的,或半透明的,暫時找不到您說的那種透明的琉璃——不過,小人正讓人加緊去找……”
管事的有些緊張地偷偷瞥了一眼這位威嚴日重的小公子。
趙郢一聽,不由眉頭緊蹙。
這就很麻煩——
前世看小說的時候,不是說有人可以通過琉璃磨製鏡片嗎?
怎麽到了自己這裡就找不到了!
管事看著眉頭緊蹙的趙郢,還以為要責罰自己,兩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小人失職,請小公子責罰……”
趙郢正想著事呢,被這貨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看著他那誠惶誠恐的樣子,頓時明白過來,笑容溫和擺了擺手。
“沒事,起來吧,不妨讓人去其他地方打聽打聽,只要有,價格好商量……”
管事的見趙郢確實沒有治罪的意思,這才起身,千恩萬謝地下去了。
沒能找到透明的琉璃,就很麻煩,找不到就沒辦法通過磨製琉璃製作鏡片,打造簡易版的望遠鏡的想法就沒辦法實現了。
可惜自己也不會燒製玻璃的辦法。
記得前世,還有大佬專門科普過,單純的燒沙子,根本不能燒出玻璃來,必須提取出石英石,然後還得加上其他的配料。
所以,這就很淦啊!
別說什麽配料的事,就算是從沙子裡面提出石英石,都能把自己弄成傻子!
早知道要穿越,老子上什麽文科啊,就去當個理工科大佬啊……
趙郢心中吐槽,但也沒什麽辦法,只能拿錢砸,希望能找到這麽幾塊透明度高,可以臨時替代玻璃的琉璃來。
不過,雖然不知道怎麽把沙子變成玻璃,但可以讓人先把事情做起來。
嗯——
不是有人說那些方家術士,就是古代的化學家嗎?
那就給老子動起來!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隨著皇長孫殿下的一聲令下,剛剛因為偽丹的事情,又經歷了一場浩劫,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的方家術士們,再次被官府給攪得雞飛狗跳,膽戰心驚。
有些人出門的時候,甚至都給家人把遺囑都留好了……
沒辦法,因為你別想跑。
大秦的實行極為嚴格的戶籍制度,一個人想出門,必須有“驗”、“傳”、“符”,沒有的話,分分鍾就給伱抓起來!
在秦朝嚴苛的律法之下,每一個秦朝的老百姓都是朝陽群眾,眼睛雪亮。
安排好這些,趙郢沒有多耽擱,就騎上自己的大宛馬,往皇宮趕去。沒辦法,趙高那天被打了個半死,想讓他趕馬車,一時半會的怕是不行了。
自己的兼職小馬夫張良,又被自己趕鴨子上架,弄成了大秦說書郎,成了與六國余孽爭奪輿論導向的急先鋒,現在也已經走馬上任了。
額——
一想到張良,他忽然想起了自家留下的那一對師徒。
張良……
沒事吧?
算了,算了,不管了,反正不關我事!
把這件小事,扔到腦後,趙郢直接騎馬直奔章台宮,沒了趙高,自己必須勤快一點,萬一要是讓始皇帝感覺到了不便,再想起趙高,那就真的是糟糕了!
嗯,回頭應該建議大父再找一個中車府令。
趙郢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趕路,很快就到了章台宮門口。他的心思全在怎麽找個合適的中車府令身上,全然沒有注意門口侍衛的情況。
走到門口,他想都沒想,熟練而流地把自己大宛馬的韁繩往門口一位“侍衛”懷裡一扔,眼皮子都沒抬,轉身大步就往裡走。
根本不用交代,天天來,這些侍衛都已經熟悉了他的風格和要求,每天都會很自覺地把馬匹牽到馬廄那邊,用上好的飼料給伺候起來。
有時候,還會精細地給梳理一下皮毛。
剛剛走馬上任,堵在門口,等著這個狗東西的禁軍首領胡亥,看著自己手中的韁繩,再看看已經拾級而上的趙郢,頓時就麻了。
我擦,這狗東西,長那麽大眼睛幹什麽用的?
這是拿我當下人使喚了嗎?
老子是大秦公子,不是卑賤的馬夫!
“狗——趙郢,給老子站住!”
誰這麽囂張?
趙郢猛然回頭一看,喲呵——
胡亥!
這狗東西竟然跑皇宮裡來當侍衛了?
趙郢頭皮頓時就有些麻了。
他老母的,老子剛把趙高給清理走了,回頭又來了一個胡亥!
他如今不是剛穿越時候的小白了,一看胡亥的這一身打扮,就知道這貨恐怕是接管了軍中禁軍的大權,這個位置比原來趙高那個位置更危險,更要命!
他瞬間就提起來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此時,也容不得他多想,他站在台階上稍一愣神,便哈哈大笑著轉過身來,蹭蹭蹭,不等胡亥反應過來,就衝到了張牙舞爪的胡亥跟前,二話不說,一把把胡亥摟到了咯吱窩裡,給了一個讓人窒息的熱烈擁抱。
“哈哈哈,十八叔,想死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