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道癡使出吃奶的勁頭後,終於順利地過了縣試、府試,成為一名小童生。至於院試,因三年兩考的緣故,要等明年才能參加。
沒有一鳴驚人,在縣學考試時,道癡成績還算優異,排在第九名;府試這一關,排在三十六。
隔年院試,說來也是道癡的幸運,要不然以他現下的成績,說不得就要嘗嘗落第的滋味。
對於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中。即便道癡記憶力再好,可對於童子試中最重要的八股文章也不過才練手一年,文章生硬晦澀是免不了的。
府學同窗中,呂文召因有家訓的緣故,並未參加童子試;王琪過了縣試、止步府試;劉從雲則同道癡一起應試,成績卻比道癡要好的多,府試時排在前十名之內。
最耀眼的,就是王三郎。
十二歲的案首,而且還是縣試、府試獨佔兩元。
如今王氏族人提及王三郎,都要讚成兩句,媒婆幾乎要踏破王家大門。安陸四姓的沈、劉、呂都使人說項,有召婿之意。最後還是十二房露出風聲,說起王三郎的親事已經議了,是“親上加親”,楊氏娘家那邊的女孩,那幾家才算消停下來。
雖說《大明律》上明令禁止中表婚,可這是個人情重於法理的時代。即便真有人不知趣,去告誰家與誰家中表結親,衙門裡也不會那麽無趣地糾著《大明律》,判人家夫妻合理,多是一句“其情可憫”之類交些罰銀就結案,告狀之人說不定反而要追究“居心叵測”之罪。
出嫁女將女兒嫁回娘家,叫“骨血還家”,多少還有些忌諱;可出嫁女從娘家侄女出選媳婦,卻是世間常態,這就是“姑做婆”。
心疼女兒的人家,舍不得閨女嫁到旁人家吃苦,多是在出嫁的本家姑奶奶裡找親家。
遠的不說,就說興王妃生母是吳夫人,嫂子是吳氏,兩人便是嫡親的姑侄。還有十二房的王崔氏與小崔氏,也是嫡親姑侄。
同樣是新出爐的小童生,道癡也是很搶手的。
沈、劉、呂這樣的大姓人家當然不會關注道癡這個王家旁支子弟,關注外九房、想要與之結親的,都是前後街坊,王家的這些外親。
道癡早就跟王寧氏提過,十五歲之前不議親,過了十五歲成童禮後再說親事。因此,對於那些上門提親的人,王寧氏都用“大師算過,不宜早婚”的名頭婉拒。
去年十月,順娘行了及笄禮,王寧氏做了一個決定,改變了召贅的主意,打算將孫女外聘。
老太太是這樣對道癡說道:“若是大好男兒,有幾個肯為贅婿?我先時舍不得你姐姐外嫁,不僅是因嫁妝的緣故。若是單為了嫁妝,賣了幾畝地總是成的;更重要是怕她出閣後沒依靠,在婆家受欺負。如今有了你這個兄弟,總會護著她,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道癡還是舍不得將順娘外嫁,畢竟他在家裡的時間有限。若是順娘外嫁,那家裡就剩下王寧氏一個。可是總不能為他一個人的私心,就阻了順娘的因緣。既是老太太做主,他便也就沒有再說什麽。
等老太太將孫女外聘的消息傳出去,相繼有人登門,可是對方條件都不怎麽樣。畢竟外九房貧弱,順娘嫁妝有限,加上她又是“喪婦長子”,佔了“五不娶”之一。…。
想要求之為婦的,不是商戶人家,就是王氏外親續弦的,看上的不過是外九房的清白名聲,還有道癡這個為世子伴讀的兄弟。
道癡請老太太稍安勿躁,等自己童子試後再給順娘議親。
沒想到宗房太夫人使人接了王寧氏去,為娘家侄孫求娶順娘。張家雖近些年衰落了,比不上安陸四姓,可也是不錯的人家。
對方叫張慶和,出身張家嫡支,比順娘大三歲,已經取得秀才功名,當年因守母孝的緣故,耽擱了議親與鄉試。
張父舉人身份,在發妻病故後,絕了再娶之心,隻命一個長妾暫理家務,自己專心教導兩個兒子功課。
張慶和是長子,媳婦進門就要做當家奶奶。就這一條,多少有女兒的人家主動說親。張父因家無主婦,不好相看,便將此事托付給太夫人幫忙相看。
有兩家主動提親的人家,都是安陸的富戶,不是對方嫁妝不豐厚,也不是對方不柔媚,只是一個是獨女,一個是有悍母。
張慶和擔心進門後掌不好家,照看不好弟弟,便都沒有點頭。
太夫人本就喜歡順娘的賢惠能乾,因王寧氏早先發話要召贅才沒有提這回事。
現下王寧氏要將孫女外聘,太夫人便動了拉煤保纖的心思,便對張父提及此事。趕巧的是,張父與王青洲還是同年,早年也有往來。聽說是王青洲的女兒,張父沒等見人,便點頭肯了。
不憑別的,就憑王家那面貞節牌坊,這樣的老太太教導出來的孫女準錯不了。
老太太請人仔細打聽了張家的事,最是規矩不過的人家。或許旁人會覺得張家人刻板,可在老太太眼中,規矩再多都不是大事,最怕的是沒有規矩。
順娘就是本本分分的孩子,只要嫁到這種重規矩的人家,才不會吃虧。
等相看張慶和,因是長子長兄的緣故,行事說法端方穩重又不迂腐,老太太很是滿意。道癡對於這個姐夫人選,也沒有提出異議。
功名不功名的,倒是無所謂,就憑張慶和家人口簡單這一條,就是結親的大好人選。
兩家相看後,便下了小定,婚期初步議在次年十月。
順娘的親事議定,道癡的童子試又這麽順當,王寧氏心情大好,臉上的笑臉也多了。老人家再執拗,也耐不住道癡纏磨,到底收了道癡的金子,開始給順娘置辦嫁妝。
道癡則托王珍買了五十畝上田,打算給順娘做嫁妝。到時候,外界即便會有所揣測,也不會是以為他用他生母的嫁妝貼補順娘。
實際上,崔氏的東西,他都沒有動。
道癡的心情懸著,現在已經是正德十四年,寧王到底什麽時候造反?等的不耐煩了啊。
老和尚已經在南昌住了大半年,雖寄回過幾封信,可信上不好寫什麽,消息傳來的都比較模糊。今年老和尚滿九十,還悠悠哉地客居他鄉,難道老和尚就不怕埋骨他鄉?
道癡去信催了幾次,甚至去年年底的時候差點就奔南昌去了。
寧王造反,興王薨,正德駕崩,具體的時候,道癡不清楚,只是曉得是世子成年之年。這個時代,十五歲成童禮是分水嶺。
世子今年十三。
府學裡的氣氛越發融洽,通過將近一年的相處,眾人的感情自然比剛開始時要深厚的多。
王琪雖沒有成翩翩美少年,可身上的肥肉也甩下去大半,現下雖然依舊是圓臉,可只是比常人略富態,順眼多了。
道癡終於明白入王府這麽久,為何王夫人從沒有召見過他們,那是因為王夫人在所出二郡主夭折後身體就不好,後來帶發修行,鮮少見客,連娘家人也不例外。
不過在過年的時候,王老太爺僅王府請安時,還是見了王夫人一面,提了想要替王琪求娶三郡主之事。
後來王夫人送信出來,說是已經在王妃跟前透過話,王妃那邊說會考慮。
王琪參加縣試前,王妃曾召見過他,問及他的志向。聽說他只是下場試試,無心舉業,王妃的臉色溫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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