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馮小郎君看到父親臉上的異色,勸道:“這酒坊就算恩公不打算接手,我們也不想再經營下去。”
“這酒坊在我馮家手裡,那就是小兒手拿金子身處於鬧市,豈會無人覬覦?”
聽到馮家小郎君之言,知道他們是鐵了心要將酒坊出售,
想到父子倆的遭遇,李公佐長歎一聲說道:“那李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但這酒坊畢竟是你父子倆多年的心血,咱們就按市場價算吧。”
馮興明聽到此話這才高興起來,本來出售一座酒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畢竟臨安城內有實力接手這麽大一座酒坊的商賈,還是太少。
一般出售酒坊往往要拖拉上一年之久,但馮興明哪裡等得起。
馮興明見酒坊順利找到買家,看了兒子一眼,立馬客氣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按李郎君說的辦,咱們一言為定。”
眾人又說了會兒話,馮興明邀請李公佐和陸宏才去馮氏酒坊看看,想要盡快完成交接。
臨安城外西北幾十裡處,
一座佔地頗大的院落前,
烈日驕陽炙烤著大地,悶熱的土地上,仿佛就連光線都被熱的扭曲變形。
李公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走下馬車,抬頭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地形。
馮興明父子因為身上有傷,在仆役的攙扶下緩慢走下馬車。
他站在陸宏才旁邊對舅甥兩人介紹道:“兩位,這就是馮氏酒坊。不,今後應該稱為李氏酒坊了。”
這座酒坊旁邊有一條大河流過,河裡的水流量不低。
院落周圍並沒有農戶百姓,這周圍幾百畝地,全都是馮氏父子多年以來陸續置辦下的田地。
馮興明讓仆役去打開大門,邀請兩人參觀這座酒坊。
仆役們將酒坊大門剛一打開,一陣噪雜的人聲伴隨著陣陣酒香撲面而來。
走在最後面的陸宏才拉了拉外甥的衣袖,低聲說道:“這酒坊佔地不小啊,再加上外面的田地,那價值還不得千貫以上。”
李公佐聞言淡定一笑,示意陸宏才先看看再說。
他四處查看後對這處酒坊非常滿意,不僅面積大,周圍也沒有什麽百姓,而且距離臨安城也不算遠。
馮興明帶著眾人走進大門,
隨手叫住一位路過的酒坊夥計,問道:“何掌櫃呢?”
身著短打衣衫的年輕夥計看到東家來了,朝院落裡間指了指,恭敬的說道:“何掌櫃在後院發酵間呢。”
馮興明扭頭對李公佐說道:“咱們去找何掌櫃,這位何掌櫃是酒坊裡的老酒匠,在酒坊做工幾十年,是我手下最厲害的釀酒技工。”
說著就率先走進滿是酒糟味的廠房院落。
眾人行走在酒坊裡,路上看到酒工們或抬著酒缸、或手拿木鍁翻著酒糟,一派繁忙景象。
李公佐背著雙手,頗感興趣的左看右瞧,
這酒坊的釀酒工藝和其他官營酒坊一樣,都是采用混合發酵工藝,釀出的乃是後世所說的黃酒。
行走間,眾人來到一處佔地頗大的酒窖,這酒窖建在一處石頭蓋成的房子裡。
這位何掌櫃大約五十余歲,下頜的山羊胡子都有些花白,其人身穿和夥計一樣的短打衣衫。
馮興明上前打招呼道:“何掌櫃,最近酒坊可還好?”
何掌櫃見自家東家來了,熱情的說道:“酒坊相安無事,就是您的身體還沒恢復利索,有事喚我過去就行。”
馮興明擺擺手說道:“我之前同你說過,想要將這酒坊出售的事。”
接著他朝身後一指,介紹跟著的李公佐等人:“這就是李公佐李朝奉,今後這酒坊就是他的了。”
這位姓何的老掌櫃,正蹲在地上查看著酒窖裡大酒缸的溫度,
他聽完馮興明的話,耷拉著眼睛瞄了一眼李公佐,起身捶了捶發酸的老腰。
何老掌櫃朝一身貴公子打扮的俊秀年輕人說道:“我雖然不讚成學明出售酒坊,但他的決定我也無法干涉。”
“只希望小郎君能善待酒坊裡的酒工夥計們。”
心知這老酒工恐怕有些看輕自己,不拿出點真本事,你還以為我上大學時“化學小王子”的稱號是白來的。
想到這,李公佐走到何掌櫃身旁,笑眯眯的問道:“老丈,我這裡有一種自己釀的新酒,請老丈嘗嘗給做個評價。”
說著回頭示意陸宏才將腰間的竹筒取下,他拔出竹筒塞,將沉澱過一段時間的醉仙釀遞過去。
何老掌櫃疑惑地看了看李公佐一眼,第一次見面就讓自己品嘗酒水,這是對自己的手藝不放心?
正自疑惑間,他突然抽動一下鼻子,聞到一陣濃鬱的酒香從鼻翼間飄過,
這種酒香不同於釀造的黃酒,卻是一種非常濃烈和醇香的酒味。
何掌櫃猛地一轉頭,睡眼惺忪的老眼瞬間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竹筒,一邊抽動著鼻子一邊雙手奪過酒筒。
“這……這……,這是什麽酒?”
何老掌櫃將酒壺捧在手裡,看著竹筒裡透明如清水的酒液,吃驚的看了眼身邊似笑非笑的少年郎。
接著他揚脖飲了口美酒,頓時一股甘甜辛辣的熱流從喉嚨直衝到胃裡,
何掌櫃眼神震驚的看著李公佐,再次問道:“這是什麽酒?怎會如此辛辣?”
一旁的馮興明第一次見何立勝臉上震驚的神情,頗有些好奇這種濃鬱至極的美酒到底什麽味道。
但此時不好打斷新東家和掌櫃之間的談話,只能壓下心中的好奇,在一旁袖手旁觀。
李公佐笑語盈盈的和陸宏才對視一眼,並不答話。
沉吟片刻,陸宏才壞笑著問道:“老掌櫃,您覺得此酒是如何釀造出來的?釀造手法你能否看出一二?”
名叫何立勝的老掌櫃沉思片刻,眼神緊緊盯著李公佐說道:“釀造手法老丈我著實猜不出來。如果這酒真是你釀造出來的,老丈我心服口服。”
李公佐笑著說道:“何掌櫃不必沮喪,這新酒秘方也是我從別處所得,要是您肯簽個長約,我就將釀造技藝和盤托出。”
李公佐肯這樣說,當然不怕這姓何的老酒工將秘技泄露出去。
在大宋技工們也有長約、短約。
長約就相當於賣身契,一輩子就只能在酒坊裡乾活,當然待遇薪酬以及前景都比短工要高,這畢竟是技術工種。
而且就像是家中仆役和小妾一樣,一旦背叛主人就算被打死官府也不會追究,頂多罰錢了事。
因為在這個時代,體罰家奴屬於自家家事,官府不好過多干涉。
而且仆役、長工的子女不能科舉考試,這其實就是封建社會對人的一種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