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德旺點過卯,正想往自己的官房走的時候,忽然看到李縣令從後堂走了出來,一見面就說:“老賈,你來了?我正要找你呢。”
“李大人,何事?”賈德旺有點疑惑。
通常同僚早上見面時,都會先寒暄幾句再有事說事,可李縣令一見面就說找他,看來是有要事商議了。
“是這樣的,曹大人昨晚已經到了驛站,早上就會來縣衙,咱們得好好準備一下,待會好迎接他。”李縣令正了正頭上的官帽說。
“那倒是,我馬上回官房布置一下有關事情。”賈德旺回了一句就想走,卻又被李縣令攔住問:“等等,看你這副愁眉苦臉憂心忡忡的模樣,是否因為令郎接受命案的事情?”
“唉,你不提,下官還不知道該怎麽說,既然你提了,那下官就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吧。”賈德旺歎息一聲道,“此等大案,應該讓經驗豐富的羅捕頭親自查辦才好,讓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去辦,下官覺得還真有點不妥啊,不過,下官絕對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千萬別誤會了去,下官只是對兒子有幾斤幾兩太了解,生怕他辦砸了差事給你添了麻煩,所以才十分憂慮啊。”
“老賈啊,其實這事你不必多慮,你只需知道,自己養了個好兒子就行了。”李縣令笑笑道。
“大人此話怎講?”賈德旺愕然。
“此時沒空多講,以後再講與你聽吧,現在辦正事要緊。”李縣令神秘一笑道,抬頭看到正在排隊點卯的賈平安,就喊了一句:“賈平安,你過來一下。”
“是,大人!”賈平安答應一聲,立刻跑了過來。
他雖然是跟老爹一同過來,但因級別有差,只能排隊點卯,而老爹,只需跟胥吏揮揮手打個招呼即可。
“平安呐,以後在辦案期間,你就不用點卯了,浪費時間不是,還有,從今天起,你隻管帶上快班的人去辦案,衙門裡其它任何事都無需理會,明白了嗎?”李縣令和顏悅色地說。
“是,屬下明白了。”賈平安脆脆的答應一聲,做了個揖,後退一步,轉身離去。
李縣令摸著絡腮胡,微微頷首。
對這個年輕下屬,他是越看越順眼了,但願他這次能順利破案。
………
賈平安辭別了李縣令,立刻帶上鄧華和卓明這兩個同僚,直奔後院的臨時關押室。
他剛才排隊時,碰到了昨晚去傳訊女傭吳氏的同僚,已經知道吳氏昨晚歸案後,就關在那裡。
這是個重要人證,也是破案的突破口,必須立即審訊。
關押室裡,賈平安望著戰戰兢兢的吳氏,並沒有對她耍什麽官威,而是笑容可掬地請她落座,然後叫鄧華給她泡杯茶來,最後才像拉家常一樣跟她聊了起來。
這個吳氏,今年四十有二,長相一般,但面容慈善,看上去是個老實溫良的婦人,不屬於狡猾潑辣之類。
賈平安心裡有了底,在跟她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之後,見吳氏之前緊張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這才問道:“你在花家幹了十幾年,應該很清楚花家夫人的情況,比如她平時的為人,婦德方面的事情。”
“是的官爺,夫人平時為人溫和,在街坊人緣也好,對我也一直都不錯的,只是婦德方面……婦德方面……”吳氏低著頭說,但說到婦德卻猶豫了,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
“吳氏,你不必擔心什麽,大膽說話便是,官府會護你周全的,也不要因為趙氏平時對你不錯而隱瞞真相,那是有罪的,你應該知道後果,若是對查案有功,縣衙還會有重賞,你可要想好了。”賈平安知道吳氏心裡怎麽想,就誘導她說。
通常這種情況下,會有兩種可能,一是被訊問之人擔心說出真相日後會遭到報復,二是東家對自己不錯,不能忘恩負義。
若是平時受到東家虐待的,那就不用多說了,連問都無需問,她就會竹筒倒水般的倒出來。
“好,我說,我都說,其實花老爺生意很忙,一年裡都有大半時間在外面做生意,平時不在家的時候,夫人經常莫名其妙的發火,想必是獨守空房孤寂難耐吧,一直到兩年前,夫人忽然就開心了起來,後來我才知道,夫人跟街坊的木匠王有財好上了,這兩年經常趁老爺外出的時候在家中廝混,只是不知為何,就在一個月前,王木匠有天晚上跟夫人吵了一架之後,就再也沒來了。”吳氏咽了咽口水說。
她知道,既然被“請”進衙門,就跟步入地獄無異,若不老實交代,不死也得脫層皮。
何況這個官爺如此和善,絲毫沒有要為難自己的意思,與其在公堂上大刑之下開口, 不如現在就說,說不定還真能拿到賞錢。
“原來如此啊!”賈平安摸著下巴說。
他之前的判斷沒錯,這個案子果然是個通奸殺人案。
趙氏不守婦德,與王木匠通奸,然後前天晚上兩人在房中苟且的時候,被突然回家的花明成撞見。
然後花明成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就大喊大叫,嚇到了王木匠,於是王木匠在驚慌失措之中痛下殺手,殺了花明成。
看起來,案子的真相應該就是這樣的,不過這時候問題又來了:其一,一般情況下,男人在撞見妻子出軌的場面時,即便再怎麽生氣,也不會唯恐他人不曉的嚷嚷,畢竟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因此,按理說只會出手教訓一頓奸夫淫婦,或者窩囊的男人乾脆選擇忍氣吞聲。
其二,據剛才吳氏所說,王木匠與趙氏吵架之後,已經一個月沒來了,為何那晚又出現在花家?
不過,賈平安經過仔細思考之後,又覺得這兩個問題並不難解釋。
花明成之所以不顧一切的嚷嚷,很可能是在撞見趙氏與王木匠通奸的事情後責罵兩人,而兩人恬不知恥的跟他吵架,甚至用言語刺激他,致使他最終完全失去理智,準備跟兩人來個魚死網破,這才跑出門喊叫。
而第二個問題就更好解釋了,王木匠雖然跟趙氏吵了架,但既然兩人已經偷腥了兩年時間,自然是有感情的,就跟夫妻吵架一樣,船頭吵架床尾和,道理是一樣的。
更何況趙氏如此美貌,王木匠不可能因為一場吵架,就真的跟她斷絕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