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態好,自然反應就快;防禦能力強,容錯率也就高。
一長一增之下,交手七八回合,高下立刻就有了顯現。只見高坦一個盾牌猛擊,將石鎮先直接頂開,隨即欺身上前,舉刀去襲對方的下盤。石鎮先上下顧慮不及,大腿外側中了一刀,頓時摔倒在院門門檻上。
身後,石鎮先的部下們還待要搶關院門,礙於石鎮先這一摔的卡位,關也關不上了。
“頑抗什麽?某乃後將軍參軍,來此搜尋杜家公子及我部家眷,爾等阻擾,是何居心?”陸蔚掌劍步入殿前大院,冷眼盯著院內零星的幾個武裝部曲,大聲呵斥道。
“後將軍參軍?”跌倒在地的石鎮先,臉上頓時又驚又愕。後將軍來查騎都尉的辛園,一個個的,就這麽濫用職權的麽?這叫個什麽事啊?
他勉強撐起身子,守禮地向陸蔚抱拳,正色沉聲的說道:
“參軍,杜家公子和貴部家眷,又豈會在這辛園?哪怕個中存在一些誤會,此事按製也應先報至河北大都督處,由大都督下令徹查才是。您何必要縱軍民襲辛園?”
如今大軍已處於開拔動員狀態,無論是右軍都督孟超,還是騎都尉孟亮,眼下都屬於出征備戰的掌兵將領,皆奉河北大都督為主將。
今日所處事故,便屬於軍中之事,需奏報河北大都督來行奪斷。
陸蔚對辛園裡還能有這樣一位遵紀守禮之人,自是十分意外。
“我部來此,隻為搜尋失蹤的家眷和杜家公子,碰巧遇上了這些情緒激動的百姓,我已派人盡力安撫民怨,維持秩序,何來縱軍民襲擾一說?”他不動聲色的說道。
旋即,話鋒一轉,他又反詰道:
“倒是今日這辛園,緣何會招惹如此這般的民憤,事後還需你家都尉向成都王殿下、大都督詳做解釋。”
“這,這其中必有誤會?”
“此事我早已上報家君處,你既不知情,且先站到一邊去。”
陸蔚說完,帶人直赴大殿。
孟亮自是驚嚇過甚,但在見到是後將軍府的一眾人後,尤其強撐了一腔底氣,呵斥道:
“好,好你個陸蔚,你敢闖我莊園,我幾位兄長,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陸蔚腳下不停,直接來到孟亮面前,照著對方面門就是一拳。他今日特意佩戴了護臂,這一拳下去,不亞於一塊青石的鑿擊。
孟亮鼻口頓時湧血而出,跌坐在地,短時之內,神志難清。
左右客友、門人,勢單力薄,根本不敢幫襯,只能作怒以對。
陸蔚並不廢話,下令架著孟亮,直接往許頭和奴仆所指示的地窖而去。
石鎮先等人被高坦繳了兵器,不過並沒有收押,其他人不敢動彈,而他卻堅持一瘸一拐的跟在陸蔚身後,好言相勸。
“我且問你,你叫甚?”沿著後院廊道一陣折繞,終於來到了地窖入口。陸蔚忽然轉身,看著石鎮先問道。
“卑職石鎮先,騎都尉麾下督伯將。”對方並擔心會遭記恨,果斷回答道。
“好,陸某見你也是忠義守製之人,許你隨我的部下一同下去。待會兒所睹所聞,希望你能好好記住。”陸蔚說道。
旋即,他讓高坦在前開路,其他人則隨著自己押著孟亮一起下到地窖。
與其說是地窖,不如直言為地牢。入伏天裡,其下無比陰冷,裡裡外外被修築成大小牢間若乾,皆設鐵鏈柵欄。空間裡彌漫著各種腐敗、糞穢以及屠宰殘余的惡臭之味,單單這一股味道,讓外來之人深感到一種透入骨髓的難受。
地窖之上,動亂紛紛。而一土之隔的地下,卻安靜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又或者,與聲音細弱無關,而是與有無生息有關。
這裡,就不曾有任何陽間的氣息。
陸蔚、高坦甚至石鎮先接下來所目睹的一切,大抵這一輩子都難以忘卻。事實上,陸蔚在地窖裡隻走出了十來步,隨後便毅然決然選擇折身離開。
按照孟六叔、許頭所言,每月引入辛園的少年不少於二十人,前後整整已有一年多的光景。但此時的地窖裡,僅僅只剩下二十幾名孩童。
其中半數已是殘疾,傷口幾無處理,任由血肉暴露在外。
牆壁上、行刑架,甚至還有一些說不上形狀特別定製的器具,或捆綁、或倒掛、或釘入……
或許,在這地牢裡,被侵犯都算得上是最仁慈的對待了。
跟著一並前來的許三夫,很快在此間找到阿蠻,慶幸阿蠻是新近被拐入,除了受到莫大的驚嚇之外,並無其他侵傷。
然而,他在尋找阿蠻過程中,亦看到被關押著其他孩子的慘狀,臉上既有無盡的茫然,也有無盡的痛苦,不知何時開始,自己這等人的命竟變得如此不堪……
陸蔚原以為發生這般的人倫慘案, 至少還得再過上二、三十年之後,甚至,他也曾認為商紂王的炮烙蠆(chai)盆、吳末帝的挖眼剝面,都是夾雜了新朝的刻意渲染。
不過,現在看來,文字的記載始終還是蒼白的,一定程度也為千古暴君的行徑進加以了修飾。至於真實的情形,**不離,必然會更甚千倍萬倍。
他不得不承認,在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時期裡,都會有一些“苛疾瘋邪”之人的存在,尤其是在文明不健全的時期,甚至一些苛疾瘋邪之行為,於彼時的社會環境裡,都不會被認作是“罪邪”!
片刻後,許三夫先一步帶著阿蠻從地窖出來,他臉色蒼白,雙手攥成拳頭,隱隱作抖。
“多謝大郎君,阿蠻果在其中,慶幸無礙。”他帶著阿蠻,連連向陸蔚叩首道謝。
區區一介氓隸,若無大郎君如此興師動眾,只怕根本不可能從此間幸存。
“人找到就好。”陸蔚看了一眼阿蠻。
小女孩目光呆滯,臉色慘白,周身有幾處刮打造成的新傷,鼻孔也有一道已經凝固的血痕。外傷終歸是能治好的,唯怕精神創傷,此生都難以撫痊。
他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心中卻已隱下一腔怒火,自己決定再多做點什麽。
“我曾說過,既入我營,便是手足兄弟。我陸營之人,絕不任人欺凌!”他說道。
許三夫聽得此言,周身震動,激動的無言以對,一時之間,他於心中卻反覆念叨著:我是陸營之人,我竟是陸營之人,我可是陸營之人……
榮耀之心,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