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他決定從現有府營部曲中,抽調十名老兵入編新營。
“眼下府營是何人主事?”他問道。
“本是二郎君在主事,不過……二郎君不善軍務,平日裡實際都是由督伯將高坦在負責軍務。“費慈說道。
“嗯,得了空隙,引我與這位高督伯晤一面。”陸蔚說道。
午後,費慈便召來府營督伯將高坦。
對方年逾三十,濃眉大眼,毛發豐盛,若不是結發配冠,看上去就像是山林野人一般。
陸蔚肉身有所記憶,此人本是南中蠻族,七年前以僮客身販售於洛都,陸機賞識其身姿孔武,以三匹白練的價格買入府下。
趙王案時,此子願隨主家赴死。免事後,陸機念其忠義,赦其奴身,以家仆留伴身邊。
陸蔚與高坦簡單一敘,得知對方頗有武藝,但並無統兵布陣經驗。對此他也並不強求,此子忠貞,已是難能可貴,至於戰陣本領,只能一步一步加以培養。
不光如此,諸如高坦這般由門客、家奴充任府營部曲的人,平日夥食要遠優於普通兵士,且閑暇時都有習武健體的習慣,一個二個,身段了得,可謂是肉搏好手。
陸蔚讓高坦從現有部曲中,物色十名健兒,做為新募部曲的預備軍官,這幾日直接參與到兵曹諸吏掾的募兵事宜,協助吏掾們從流民中篩選精壯。
募齊一千五百兵,預計只需三、四日。
過去數年裡,天災人禍不斷,鄴城周遭匯聚了不少流民。
不止如此,三年前成都王平定趙王案時,也遷置了不少趙王殘部到河北。
故而,此地人口不可不謂充盈。
晚些時候,陸蔚前往後將軍押房,尋父親說明婉拒孫參軍撥王國兵入部曲之事。他在之前的原因之外,又多向父親闡述一則原因,是為,若獲王國兵充部曲,禮儀過於隆重,就怕會加深其他北方舊將的非議。
父子對話,無需遮掩,索性直言。
押房內,燃了一支角沉香木,旁側也生了爐火煮茶。茶爐裡投了橘皮、香蔥,茶香嫋嫋,與香木味道雖有混淆,卻誕生了一種新奇的味道,提神醒腦。
陸機聽完陸蔚陳說,僅作了一二沉思。他本是信道之人,自有兼濟萬民之心,於是在此事上沒有太多遲疑。
“父親,今日我與屬吏略作了一些計算,部曲建成後,一月開銷約需一千五百五十石。蔚鬥膽,希望在這個基礎上,每月再多加三百石的經費。”陸蔚對父親說道。
“大軍馬上就要開拔了,彼時軍資都需統一配給,這個時候你為何要單獨為本府部曲多要經費呢?”陸機疑惑的問道。
後將軍府初設,尚未分配職田,又合戰事將至,部曲幾乎無暇務農,只能先以職業軍人的方式豢養,而這筆開銷,按製需由後將軍府自行承擔。
今時今日,洛都連年戰亂,中樞失權,王侯將相一日三變,國庫早已顧不上諸多官位的俸祿。各地藩王、權臣、大吏自據財政,所舉用的將、官,無論是府屬、地方官甚至朝官,皆由府主自行承擔俸祿。
換言之,陸機後將軍府的所有資產,全都出自成都王“穎府”,後將軍府額外多要任何經費,都得過穎府的府庫。
“父親,正因為時間緊迫,蔚方才需要額外經費予以支持,提升對部曲整編訓練的效率,爭取在開拔之前能讓部曲略有小成。”陸蔚有條不紊的解釋道。
“照你這般說法,當真還不如讓殿下調撥王國兵入部曲。”
“父親,部曲新募諸事業已都在推進當中,眼下也只是每月額外需要三百石而已。”
“罷了,簽了條陳,送去子元處吧。”
三百石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陸機本是天下名士,昔日在洛陽時,常與權臣公卿結交,高低也沾惹了浮華的生活作風。再加上自己時下,正深受成都王青睞,長子開口求事,自當予以方便。
眼下,府內帳目皆交由四弟陸雲養子、大都督參軍陸午陸子元協理,都是自家人,辦起事來自然不會什麽難處。
“多謝父親。”陸蔚拜了謝,又陪著父親飲了一盞茶,這才告辭離去。
兩日後,後將軍部曲新募已有小成。
陸蔚叫上費慈和幾名兵曹吏掾,拿了條陳, 循例前往鄴城武庫申領兵裝。一千五百兵士的兵裝,數量不小,武庫從核對,到出調兵裝,再到輸送入營,前後少說需要三、四日。為了在新營落成之後,第一時間能用上兵裝,故而提前了幾日。
鬧市人多,一行人並駕徐行。半途中時,陸蔚也順便向費慈詢問了部曲新營和河北諸軍的最新進展。
“新營就在南郭的杜灣,出南城行三、五裡就到。眼下已有一千一百二十一名新兵入營了,高督伯昨日帶人已經宿在新營,幫襯著安頓呢。”費慈說道。
“所募兵士可都合適?”陸蔚又問道。
“高督伯頗有識人慧眼,嘗用觸骨、觀牙這般機巧的方式來辨人,所得兵士,皆是盛年健康的勇士。”費慈回答道。
陸蔚聽了,心中生出對高坦的欣賞,看來這位家將果然閱歷頗豐。
爾後,費慈又向陸蔚簡略介紹了當前河北大軍諸部的情況。
大王是五年前方才出鎮鄴城,如今河北諸軍大約可分為三部,一部乃殿下王國親軍,一部乃並、司、冀三州外軍諸將,一部乃最近幾年投效在殿下麾下的掌兵將軍。
陸蔚微微頷首,表示了然。
三年前,成都王在平定趙王案後,朝廷進其為大將軍,加九錫。成都王雖領了大將軍銜,卻堅辭九錫,同時還下令厚葬討伐趙王作戰陣亡的將士,以及趙王本部陣亡將士,此一舉一度贏得天下士人讚許。
自那之後,不少名士紛紛投效穎府,其中不少宿臣得獲將軍號,成為除河北舊有駐軍將領之外,唯效忠成都王的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