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座山峰遠看攢聚如筆,分別被稱為大牙、二牙和三牙。大牙如筍直刺蒼天,二牙如砣坡陡如削,三牙似蠶橫臥。三峰之間有隘口,名為大風口。
順治十八年棲霞唐家泊的金礦主於七在牙山聚眾反清,膠東各地紛紛響應,清廷調兵數萬用了兩年時間才把起義鎮壓下去,史稱於七起義或者於七之亂。
當時於七屯兵大風口,清軍兩萬人圍攻數月,並用紅衣大炮持續轟擊才迫使於七突圍,由此足見鋸齒山易守難攻。
據說於七從牙山跑出來後藏在嶗山華嚴寺當了和尚,70歲時成為方丈。李雲龍穿越前還在華嚴寺外見過於七的雕像。
蒲松齡老先生寫的好多故事都是以於七之亂為背景。李雲龍小時候研究過《聊齋》,所以通過了解於七起義的歷史知道了鋸齒山這個地方。
端午節這天上午,李雲龍就在陳家老長工的帶領下到達鋸齒山腳下一個小村子。
村子只有二十幾戶人家。村民不知這一百多人的來路,都戰戰兢兢躲在家裡不敢出來。
韓盛和梁春分這些老兵站在村口眺望高聳的鋸齒山,一個個不由讚歎這裡山勢險峻。
李雲龍明知故問:“你們看在這裡怎麽樣?”
梁春分連連點頭:“這鋸齒山一看就易守難攻,真是個落草的好地方。”
李雲龍卻道:“這裡雖然不錯,但我認為咱們現在卻不適合在此地落腳。”
梁春分忙問:“為什麽?”
艾山有牙山不具備的優勢,可我沒法跟你說!
李雲龍在心裡默默吐了個老槽,嘴裡卻道:“陳家昨天可是足足糾集了五百人啊。
這裡地勢雖險,但咱們人少而且虛弱,若是咱們立足未穩陳家就來攻山,咱們未必能守住。
如果陳家再叫來官兵,咱們就更難抵擋了。所以我覺得咱們最好先悄悄去艾山。
只要咱們行動隱秘,官府追查到艾山總需要些時日,咱們就有了時間從容布置。”
為了更加有說服力他又強調道:“其實薑太公也是說艾山地處棲霞、蓬萊、黃縣和招遠四縣交界之地,是個四不管的地方,咱們在艾山落草好過留在鋸齒山。”
梁春分不解地問:“你怎麽早不說?”
“聲東擊西嘛,增加陳家追查咱們蹤跡的難度。而且我還沒有拿定主意是不是去艾山。”
李雲龍回想了一下小時候在舅老爺家看到的那些地圖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直接去艾山大概要走一百裡。不過我的打算是咱們先穿過牙山向東北進入福山縣,向北走一段再折回棲霞縣去艾山,可能要走二百裡。
這樣雖然走的路多了,但途徑兩縣,中間又經過山區,棲霞這邊就更難打聽到咱們的下落。
不過我只能確定這一路的大體方向,卻不知路上具體是什麽情況。
這二百裡未必好走,弄不好反而容易暴露行蹤,那樣的話咱們還不如先待在鋸齒山。所以我想聽聽兩位大叔的意見。”
說完他就看著韓盛和梁春分。
兩位大叔啊,這個年代行軍的事兒我不懂,你們拿個主意吧?
韓盛和梁春分親眼看到鋸齒山確實是落草的好地方,更加相信李雲龍帶大夥兒落草是受了薑太公的指點。
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懷疑艾山是否比鋸齒山更適合落草,而是立刻開始琢磨該如何去艾山。
梁春分撓頭道:“若咱們這些人都是東江軍,專撿偏僻地方走就是。可隊伍裡大多是普通百姓,要在不識道路的情況下走這麽遠,還要隱藏蹤跡便有些難了。”
韓盛略一沉吟吩咐梁春分道:“老宋不就是在福山縣販私鹽嘛,他肯定要躲避官府的,咱們問問他有沒有什麽法子。”
宋興家正在安排養過牛羊的奴工接手牲口,聽到召喚立刻跛著腳跑了過來。
在聽到要去艾山後他就笑了起來。
“我當是什麽事情,這個不難。
遼東開戰以來登萊年年支應錢糧,官府收稅要逼死人,這些年強人便越來越多。
強人越多,老百姓就越不敢與強人結仇。誰都怕今天招惹了宋江,明天便有李逵殺上門來啊。
所以只要給點兒好處再嚇唬一下,就能讓人對咱們的行蹤守口如瓶。
這個你們看我的便是,都包在我身上!”
他把胸脯拍得山響,一看就老有經驗了。
李雲龍立刻說:“行,這事兒就交給宋叔辦了。
咱們現在不缺錢,所以千萬不要怕花錢。只要大家能悄悄到達艾山就好!”
宋興家建議道:“我覺得陳家昨天差不多給咱們殺光了,剩下的人未必再敢來追咱們。
這裡距離棲霞縣城足有七八十裡,陳家今天去縣城報官,縣裡的兵最早明天才能出城。
這時節天熱,他們一天走七八十裡就熱死了。所以縣裡的兵到達之前咱們應該還有兩天時間。
不如咱們先尋個地方住下,準備些乾糧再上路。
這一路上福山縣的地理我是清楚,但從這裡怎麽走到福山縣我卻不知道。咱們住下後先派人打探一下道路,省得在山裡走冤枉路。”
宋興家是經常與官府周旋的私鹽販子,所以他的判斷具有很高的可信性。
韓盛與梁春分對視一眼後說:“正好現在人困馬乏,就找個地方讓大夥兒將養一下。”
宋興家立刻道:“我這就去問問附近的情況。”
他去不多時就回來了。
“給了村裡人幾斤鹽就打聽清楚了。
繞到鋸齒山南面有個在河邊上的村子,正好適合咱們暫時落腳。”
韓盛瞥了一眼陳家的兩個長工說道:“既然想要隱藏蹤跡就先不要告訴大家艾山的事,省得走漏了風聲。咱們隻說山上現在諸事不備,先在山下休整好再上山。”
宋興家也看向那兩個長工。
“再帶著他們就不方便了,就在這裡放他們回去吧,咱們自己也有會趕牛羊的人。”
於是韓盛就把兩個長工放了, 等他們走遠才帶領隊伍離開這個村子。
大約四點多鍾的時候,他們果然找到了一個在小河邊的村子。
村子只有十五六戶人家。
宋興家跟村民說明想在村裡歇息兩天並許諾會給村裡十兩銀子、三十斤鹽和一些羊皮。村民看他們提著刀槍還以為這是一夥兒強人,既不敢觸怒他們又貪圖好處,便半推半就地答應了。只是村裡房子不夠,有些人只能住柴棚。
幸好農歷五月已不冷,大家從陳家搜羅了不少被褥和皮草可以鋪蓋,倒也不會被凍著。
宋興家進村之後就趕緊安排殺羊做飯。
遼東奴工中有人本是沈陽的屠戶,不多時就把四頭羊收拾乾淨分解成塊兒,羊皮則直接給了村民。
羊肉、羊骨和羊雜都被扔進大鍋裡,加上水、鹽和剛從村邊拔來的蔥薑一起熬煮,很快誘人的香味就彌漫開來。
晚飯就是羊肉湯澆白米飯,人人管夠,誰知讓李雲龍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早上起來的他才知道後隊的一個大人一個孩子被撐死了。
他大學畢業後就幹了化學製藥,做過一些很危險的品種,因此親眼見過人被爆頭,也見過人被炸得四分五裂,逐漸的他也就成了一個看淡生死的人。
不過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人被撐死,真的說不出心裡是什麽滋味。
但是他發現那些奴工們都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一個個還都很真誠地念叨“總比作餓死鬼好”。
這讓他不由在心裡罵道:這個世道的底線就特碼的這麽低嗎,本穿一定要改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