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那被陸炳踩得像個豬頭的腦袋,夏瘐的姨母張夫人又疼又恨,天不亮便遞了進宮的牌子,去找自己的姐姐夏太后哭訴。
又逼著張宗說前來北鎮撫司教訓陸炳。
子債父還,張宗說自然不會讓陸炳的父親好過,便拽著陸松一起來了。
陸炳回京已有三天,這是父子倆第一次見面。
見陸炳一副不將張宗說放在眼裡的神態,陸松急忙喝道:“還不快向張大人行禮!”
連皇上也不跪,陸炳怎麽會向張宗說行禮。
他當然知道張宗說因何而來,昨夜放夏瘐走,本就存了薑太公釣魚的心思。
陸炳沒有理會惶恐不安的陸松,而是紋絲不動地站在張宗說的馬頭前。
“陸某正在審案,張大人如此大張旗鼓,所為何事?”
聽到這句話,張宗說冷笑一聲:“陸同知,這便是令公子嗎?”
陸松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賠笑道:“張大人,文孚剛從薊州歸來,又接了萬歲爺的私差,難免有些心浮意躁,還望張大人諒解。”
“也對,立了軍功又辦著皇上的差事,自然不用將本座放在眼裡。”
“張大人,文孚年輕孟浪,下官在這裡替他向大人賠罪。”
陸松一撩衣袍,單膝跪在張宗說的馬前,誠懇道歉。
陸炳還是站著不動。
陸松急了,回手一扯陸炳的衣角,低聲喝道:“孽障,還不跪下向張大人請罪!”
孰料,陸炳嘴角輕輕一揚,竟然露出個譏諷的笑容。
“陸某何罪之有?豈不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陸某此刻正辦著天大的案子,張大人何必刁難。”
“本座刁難?陸同知,你可曾見到本座刁難令公子?”
陸松的汗流得更多了,索性雙膝跪倒,低頭認錯:“張大人並未刁難犬子,一切都是下官管教無方,下官向陸大人請罪!”
“起來吧。”
陸松心中一喜,剛要站起身,卻發現讓他起來的並非張宗說,而是陸炳。
這下,他真的來了火氣。
“孽障,給我跪下!”
陸炳的視線從張宗說臉上收回,有些悲憫地落在陸松身上。
陸松此人不壞,雖然有從龍之功,卻沒有因此囂張跋扈,一生行事如履薄冰。
此刻對上官屈意奉承,全然出自一片護子之心。
而且,陸松很快便要一命嗚呼了。
陸炳自然不會與將死之人計較。
“同知大人,你喜歡跪那便跪著吧,陸某隻論正事。”
“你叫我什麽?”
一句同知大人,氣得陸松全身哆嗦,跟著張宗說來的那群侍衛更是目瞪口呆,就連左千秋與魯琿也怔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
張宗說大笑起來:“原來是個無父無君的狂人!陸同知,你這個兒子怕是得了失心瘋!”
“張大人,或許是犬子數日來忙於辦差,導致他神智不清。”
“那不還是有病嘛,本座最擅長看病。來人,將陸炳帶回侯府,本座親自為他去請太醫,一個太醫看不好,就請兩個,什麽時候治好了病,什麽時候再回北鎮撫司。”
陸松急了:“不敢勞動張大人,下官這就帶他回家,病好之後定然前往侯府,向張大人請罪。”
“我有病……呵呵。”
陸炳一直等他倆說完,才笑了起來。
究竟是這世道有病,還是世人有病,又或者,真是自己有病。
由滿清至民國,再經歷無數不可思議的混亂,現在竟然回到了早已消失的大明,陸炳一時之間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假。
然而,就在這上下五百年中,唯有各朝各代的貪腐如故!
百姓被欺辱如故!
這樣的世道要什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陸炳深深吸了口氣,眼神變得比之前更加陰冷。
“廢話少說,動手吧。”
“本座絕不能放任一名瘋子留在錦衣衛,將陸炳帶走!”
跟著張宗說前來的這群侍衛都是從衛所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個頂個的能打,聽到張宗說下令,立即跳下馬。
“保護陸大人!”
左千秋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大吼一聲,抽刀劈向最先撲向陸炳的那人。
魯琿的反應也不慢,招呼剛剛劃歸到他手下的十幾名校尉,一起衝了上去。
呯呯呯!
喝喝喝!
兩支隊伍在院子裡狠狠廝殺了起來。
論整體實力,北鎮撫司的這群校尉自然不如張宗說帶來的侍衛隊伍,但論單打獨鬥,卻無人是左千秋的對手。
一把厚背雁翅刀,殺得那名侍衛節節敗退,交手不過五招,便砍斷了那人的一條胳膊。
接著,左千秋一手持刀,一手發出赤焰掌,如同猛虎深入羊群,將侍衛隊伍衝得七零八落。
“反了反了,一個個都反了!”
張宗說氣得哇哇大叫,還跪在地上的陸松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與張宗說的憤怒,陸松的震驚不同,陸炳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場大混鬥。
見魯琿似有不支,他順手輕輕一彈,將一抹真力打入魯琿體內。
魯琿瞬間熱血沸騰,舉起繡春刀高呼:“保護陸大人,把他們打出去!”
經過昨夜的一場內部鬥毆,現在還能站在這裡的都非夏家的人,再加上親眼目睹了陸炳的蓋世神功,校尉們早已服服帖帖。
聽到魯百戶這麽一吼,又看到左千戶凶猛如虎,校尉們鬥志激發了出來,也跟著呼喊起來:
“保護陸大人!”
“將他們打出去!”
戰鬥很快呈現一邊倒的局勢,幾名武功高強的侍衛被左千秋與魯琿分別砍翻之後,侍衛隊伍立即潰不成軍。
一名首領見勢不好,拉著張宗說的馬退向門外。
“張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回去調集兵馬。”
“他是個瘋子,他真的是個瘋子!”
張宗說拚命拍打著馬臀,很快跑出了北鎮撫司衙門。
還能行動的侍衛跟著抱頭鼠竄。
一場下屬對上官的反抗,以陸炳全面勝利告終。
只不過,北鎮撫司大院又倒躺了幾個人。
左千秋已經麻了,他收好刀,一手拎著一具屍體,扔進停屍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