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尋常的暗。
就在接近衡王府時,朱祐楎忽然遣散了跟隨他的殘軍,獨自站在一片屋舍的陰影裡。
陸炳走了過去,在離他三丈左右站定。
朱祐楎的聲音在夜裡聽來有些怪異:“飛魚服,繡春刀,你便是我兒所說的陸炳?”
“想不到朱厚熑跑得這麽快,竟然搶在禁衛軍之前回到青州。”
“本王也想不到懦弱的陸松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不過你不該動本王的人。”
“陸某已經動了。”
“嗄嘎嘎~”
陰影中的朱祐楎忽然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怪笑聲,與此同時,那股令陸炳不舒服的詭異氣息更濃了。
如同一片濃霧飄向陸炳。
陸炳視若不見,任憑這陣濃霧淹沒他的身體。
朱祐楎自陰影中走出,慢慢走到陸炳面前,他身材高大,著蟒服戴王冠,全身上下皆是親王的威嚴,但是雙目卻閃爍著赤紅的光芒。
“陸松沒有告訴你,多管閑事是什麽下場嗎?”
“什麽下場?”
“當然是死。”
隨著死字出口,朱祐楎雙袍一拂,露出十根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指,兩顆慘白的獠牙也從嘴角伸了出來。
陸炳吃了一驚:“妖?不對,你是人。”
“本王當然是人,但人與妖又有何區別呢?”
朱祐楎揮舞爪子,撲向陸炳。
籠罩陸炳的那陣濃霧,也形成了幾根粗大的黑色繩索,將他緊緊的縛住。
陸炳還是站著未動,此時他已看出門道:“原來是妖物寄體,大明果然無奇不有。”
“你是不是察覺到本王不對勁才跟過來的?哼,本王同樣感覺到了你不同凡響的官氣,如此強大而純粹的官氣,對本王是大補之物啊!”
朱祐楎一邊說話一邊流著口水,顯然陸炳真有什麽是令他垂涎三尺的東西。
“官氣?”
陸炳還以為朱祐楎覬覦自己苦修出來的元丹,沒想到是個莫名其妙的官氣,區區錦衣衛副千戶,能有什麽官氣。
“嘎嘎順~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也對,你本來就是個凡人,本王用一子一女換來你一身官氣,倒也不算虧。”
“說完了嗎?”
朱祐楎這才發現束縛陸炳的黑氣早就消失了,而他鋒利的十指,也被幾團透明的火焰灼燒著。
“啊!”
怪異的笑聲變成了淒厲的呼痛,朱祐楎甩著雙手,卻怎麽也甩不脫手指上的火焰。
“什麽是官氣?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也許陸某會給你一個痛快。”
“不!這不是人類的武功,陸炳你不是人!”
“呵,這世道人會變成妖,妖會變成人,最後誰也分不清,究竟誰是妖誰是人。”
“本王絕對不會告訴你的,陸炳,這是我們的世界!”
說完這句話,朱祐楎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僅眼中的赤紅光芒消失,雙手的指甲也恢復了正常形狀。
陸炳鼻子動了動,那種詭異的氣息消失了,朱祐楎也變成了一具死屍。
他俯身將屍體翻了一遍,朱祐楎全身並無傷痕,但腦袋空空如也,不知附身於朱祐楎的是何等妖怪,竟然將他的腦髓全部吃掉了。
還真是見勢不妙,拔腿就逃,好個伶俐的妖怪。
不過妖怪已經逃走,屍體也沒法提供線索。
“我們的世界?我們是誰?”
想不到抓一名謀逆的反王,還抓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向城門方向打了個呼哨,聽到這聲哨響,焦躁不安的追雪立刻撒開四蹄,朝著這個方向奔來。
魯琿會意:“是陸大人,快跟上!”
“傷者留下,其余分成兩組,一組防守城門,另一組跟我走!”
譚百戶飛快發號施令,經過一場大戰,五百禁衛軍傷亡也超過了百人,完好的不到四百之數。
他帶領這一百五六十號人緊緊跟著追雪,跑向城內。
城門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按說城內應該雞犬不寧,但整個青州城卻如同死了一般,平靜得不正常。
一番奔騰,眾人很快見到了陸炳,以及地上的一具死屍
“陸大人,出了何事?”
“朱祐楎死了。”
譚百戶一驚:“被陸大人正法了嗎?”
“他是自裁。”
陸炳明白譚百戶的想法。
按理來說,藩王謀逆,將他抓回京師當眾處決,才算是大快人心。
再有不濟,也是正式宣讀罪證,當著藩地百姓之面處死。
這樣悄無聲息地將他斬殺於僻靜之地,萬一同情他的黨羽或者是不明真相的青州百姓鬧起來,都顯得朝廷無理。
搞不好,還要被禦史攻擊自己枉殺親王。
陸炳並不在意被誰攻擊,真惹煩了,殺了便是。
不過,若說朱祐楎是被妖怪吸食腦髓而死的,未免過於驚世駭世。
因而說了個自裁,死因就留給仵作們頭疼吧。
聽到是自裁,魯琿、譚百戶都松了口氣,畏罪自殺,罪加一等,與陸夫人無關就行。
接下來便是查抄衡王府了。
盡管禁衛軍們對衡王的斂財早有思想準備,真看到宮殿綿延不絕,氣派堪比皇城的衡王府時,還是驚呆了。
“他奶奶的,這得佔了半個青州城吧!”
“這麽多房子,住十萬人也不在話下!”
魯琿感慨道:“高樓廣廈連浩宇, 玉盤珍羞直萬錢。衡王府不知搜括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有這般規模,可想而知,青州百姓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日他娘的,每年申請軍備費用都推三阻四的,原來國庫的錢都被這幫皇子皇孫貪沒了!”
譚百戶索性破口大罵。
大明的皇子皇孫實在太多,若個個都跟衡王似的,國庫真的養不活這些老朱家的後裔。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乾活吧。”
陸炳揮了揮手。
禁衛軍們嗷嗷衝向衡王府。
光死一個朱祐楎並不能結案,得將整個衡王一脈全部端掉,連根拔除。
況且,陸炳還有個疑問,朱厚熑是怎麽跑得比禁衛軍還快的?
大明沒有飛機火車,朱厚熑一個養尊處優的郡王,出發僅僅比他們早半天,就算騎的是千裡馬,也不太可能熬得住三日三夜的奔跑。
而青州城在他們到達之前,顯然已經做好了防守準備。
正在陸炳沉思之際,一名禁衛軍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
“報!衡王府的人全部都死了!”
“全死了?”
“是!男女老少,主子仆人,死得到處都是,魯大人與譚大人正在核對名單。”
沒等陸炳入內查看,又有一名禁衛軍連滾帶爬地出來。
“陸大人,衡王府地下……”
“地下怎麽了?”
“地下都是白骨,足有上萬……嘔!”
慘烈戰鬥中眉頭也沒皺過的這名禁衛軍,竟然被鋪滿王府的屍骨嚇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