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在袖子裡,將指頭掰的發青,銀牙咬著薄唇。
“鄒伯伯,你看這樣行嗎?我能不能先付一半的錢,然後等到這批貨賣出去之後,再還你剩下的銀子?”
鄒平搖了搖頭,道:
“這怎麽行?丫頭,你可別為難你鄒伯伯,這裡裡外外我可是都要打點的。”
“好吧,我知道。”
顧紅纓忽然間想起了什麽,然後道:“那我只能先買一半的貨了,不過有件事情,鄒伯伯知不知道?”
“什麽事情?”
鄒平喝著一杯茶水,看向顧紅纓。
“就是,錢塘縣來了一位新縣令,鄒伯伯的麻煩,可以找那位新縣令解決。”
顧紅纓好心對著鄒平說道。
鄒平卻連忙擺手,道:“丫頭,你是傻了還是怎麽滴,你不知道那幫當官的和奸商都是一夥的?還讓我去找新來的縣令?”
“鄒伯伯,其實我一開始也是和你一樣不相信他,但是他真的是一位好官。”
顧紅纓耐性子對著鄒平說道。
“行了行了,你這丫頭,怎麽說話不著調的。”
鄒平不想再聽了。
顧紅纓隻好說道:“鄒伯伯,我以我顧家的名義發誓,我真的沒有騙你,新來的縣令是一位好官,要不我親自陪著鄒伯伯走一趟?”
鄒平見顧紅纓說的這般堅定,而且還以顧家的名義發誓,這不由得讓他不重視起來。
“好吧,那伯伯就陪丫頭出去走一趟,就當是逛街了。”
“嗯!”
……
登記處。
沈多金坐在官椅子上,查看著登記冊,口中念叨著。
周東,家住錢塘縣二隊四十五號,售賣瓜子,花生,水果等。
趙明,家住錢塘縣三隊七十八號,售賣農具,竹筐。
吳迪,家住錢塘縣五隊三十九號,售賣包子,大餅,米粥。
老朱頭,家住錢塘縣七隊三十五號,售賣餛飩。
看到這裡時,沈多金嘴角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沒想到他也來租店鋪了。
或許是之前在老朱頭那裡吃過兩份餛飩,也跟其聊了聊,所以昨天他在向百姓們保證的時候,老朱頭還是蠻信任他的。
在他繼續翻看的時候,顧紅纓帶著一位中年人來到了他面前。
顧紅纓立即對沈多金雙膝跪地,正色道:
“縣老爺,民女顧紅纓求沈大人主持公道。”
鄒平見沈多金這般年輕,不太相信他就是新來的縣令,但是顧紅纓已經跪了下來,他也跪下來。
沈多金被顧紅纓這般正式的行為感到疑惑,這丫頭怎麽回事?
沒必要跟他這般生分啊。
“起來說話。”
他也正色起來。
老百姓跪縣令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是。”
顧紅纓起身後,也拉著鄒平站了起來。
“沈大人,這是我鄒伯伯,他一直在做棉花的買賣,但是從城外運貨進城,就得被收過門費,然後還要被張伍等人收保護費,最後還要以極低的價格出售給王家衛。
長此以往,鄒伯伯的買賣壓根就不好做,而且售出的棉花價格奇高不下,所以為了錢塘縣考慮,還請大人為我們這些買賣人主持公道。”
顧紅纓一本正經的說著,她也是寄了很大希望於沈多金身上。
沈多金聽罷,皺了皺眉,之前上任第一天,他從城外走進來的時候,也被收了一檔子費。
不過這些天一直在忙商業街的事情,倒是把那件事落下了。
沈多金看著鄒平,詢問道:“鄒……”
“大人,鄒伯伯叫鄒平。”
顧紅纓提醒道。
“鄒平,可有這回事?”
他詢問著鄒平,身上散發的官威,不怒自威,令鄒平不禁打了個哆嗦,似乎是出於對當官的懼怕。
“有,有……”
鄒平哆哆嗦嗦的說著,不過又連忙改口,道:“不,沒有,沒有這回事。”
沈多金皺了皺眉。
顧紅纓一臉驚訝的看著鄒平,道:“鄒伯伯,你剛才不是說的好好的嘛,怎麽又沒有這回事了?”
鄒平想起之前顧健告狀,被賀扒皮在獄中活活打成重傷,出獄之後沒幾天就死了,所以不敢告了。
“丫頭,不告了,咱不告了……”
鄒平說罷,也不管顧紅纓,撒腿就跑。
“哎!鄒伯伯!!”
顧紅纓看著鄒平跑走的背影,又瞅了沈多金一眼,然後迅速跟上了鄒平。
沈多金也是一臉納悶,這是怎麽回事?
他有這麽嚇人嗎?
顧紅纓拉住鄒平的胳膊,道:“鄒伯伯,怎麽突然就不告了?這件事情咱們得告啊。”
鄒平搖晃著腦袋,一臉驚嚇,連忙道:“不行,不能告,告了就會被打死的。”
顧紅纓聯想到了什麽,她咬著牙齒,道:“鄒伯伯,你信不信我?”
鄒平雙眼看著顧紅纓,沒有回答。
“之前那個賀扒皮已經離開錢塘縣了,新來的縣老爺是一位好官,他不會欺壓老百姓的。”
顧紅纓語氣溫和的,安慰著鄒平。
鄒平的內心有幾分猶豫,他也想告,但是之前顧健身上所發生的事情,令他有些心悸。
“這樣吧,我陪你一起告,如果他要關你,我也陪著你一起進牢獄!”
鄒平似乎從顧紅纓的話語中,內心得到莫大的鼓舞,便點點頭。
兩人又走了回來。
鄒平對著沈多金雙膝跪地,將頭磕在地上,說道:“求縣老爺為草民做主!”
隨後又將頭抬了起來,那略微渾濁的眼珠還帶著些許淚花。
沈多金看著那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一臉委屈的看著自己,那滿是期盼的眼神,令他覺得,自己應該為這男子做點什麽。
“鄒伯伯,起來吧,這件事情,我會以最快的速度給你答覆。”
顧紅纓攙扶著鄒平站了起來。
沈多金對旁邊的捕快說道:“你速去讓趙虎,張龍帶兩隊捕快過來見我!”
“是!”
捕快離去之後。
沈多金對著鄒平,語氣溫和的說道:
“來,坐,鄒伯伯是做棉花生意的?”
鄒平前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半邊屁股懸在空中,不敢坐的太放肆。
“是,大人。”
“平常都在什麽地方收棉花?”
沈多金溫和的說道,他不想給鄒平太大壓力。
“附近的千陽縣,關東縣,還有安烏縣,都有種植棉花的。”
鄒平老老實實的回答著,他感覺這位年輕縣老爺,跟之前他遇見的縣老爺不太一樣。
“咱們縣沒有種植棉花的嗎?”
沈多金詢問道。
鄒平想了想,然後道:“咱們縣這邊土地肥沃,按理來說也適合種植棉花,但是那幫地主們覺得種植棉花收成不高,都改種罌粟了。”
“罌粟?這玩意也敢種?”
沈多金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我的天,這玩意好像是毒品啊。
“怎麽不敢?一畝棉花才賣幾兩銀子,一畝罌粟可是棉花的十幾倍呢,要是製成神仙膏,那價格已經炒到天上了。”
鄒平見沈多金很好相處,有什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