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現在的英國已經沒落,但照目前的發展態勢上來判斷,再持續個兩三百年,想來也不成問題。
如此一來,也算是輕易突破了華夏王朝三百年一輪回的魔咒了,如果曹氏子孫能夠昌盛不衰三百年,後輩即便再差,恐怕在江湖上也能有一席之地。
即便真沒落成了貧民,家裡面傳下來的東西,隨便拎出來一個,放在後世,那也全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作為曹氏的直系後裔,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咱圖個啥?不就圖個造福子孫嗎?只要這條路能走成功,甭管花費多少心血,都是值得的。
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這第三步絕不是曹操這一代人能完成,非得靠曹昂才可能完成,曹操若想造福曹氏子孫,也只能依靠曹昂,振興大魏。
君不見,此刻曹操早已被“萬世傳承”的誘惑吸引,那雙小眼珠子裡閃爍著萬千耀芒,恨盼不能超越秦始皇、漢武帝,成為千古一帝。
不過......
這興奮的眼神沒有持續多久,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疑惑:“昂兒,你之前說你來自一千八百余年後的現代,難不成你們那個年代中,有王朝傳承了千年?”
果然!
曹操不愧是曹操,一下子便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
這豈不意味著最多八百年後,便有王朝長盛不衰,一直延續到現代?
曹昂搖了搖頭,沒有欺瞞對方:“沒有!即便是最早的君主立憲製國家,截至我生活的現代,也不過三百多年。”
“啊?”
曹操皺眉,眼神中明顯閃過一抹嫌棄:“才三百年?大漢自開國以來,差不多有將近四百年的歷史,豈不比君主立憲製更好?”
“父親莫非忘記了王莽篡漢?”
曹昂倒也不慣著曹操,直接懟了回去:“大漢所謂四百年的歷史,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兩個朝代的集合。”
“我研讀了華夏兩千年的封建歷史,數個朝代的更迭,哪怕最強盛的王朝,也不過是三百年的氣運,便會被終結。”
“但君主立憲製的國家,即便走過了三百余個年頭,依舊沒有敗亡的跡象,保守估計繼續延續三百年,依舊不成問題。”
“最為關鍵的是,不論朝臣們如何更迭,皇室依舊,這是我能想到的,對於曹氏子孫,最好的歸宿,沒有之一。”
“原來如此!”
見曹昂如此坦誠,曹操也不再追究,轉而言道:“適才你說自己研究過數個王朝的更迭,對否?”
“沒錯。”
曹昂頷首點頭:“強漢以後,還有唐、宋、元、明、清,皆有過研讀,只是相對於父親所在的漢朝,沒有那麽深而已。”
“甚好。”
曹操興致頓時高漲:“我其實一直有個困惑,不知昂兒能否解答?”
曹昂擺了擺手:“有何困惑,直言即可。”
曹操滿意地點點頭:“王朝更迭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麽?為何不可能永久昌盛下去?大秦也好,強漢也罷,終會衰亡。”
曹昂本以為曹操會就大漢的弊病詢問,沒曾想竟能問出這麽有深度的問題,一時間顯得有些訝異。
不過......
這足以證明曹操是個善於思考的人,不會隻追究與表面現象,只有能直擊事件本質的人,才有可能認清社會運轉的本質,從而指導人生,建功立業。
似乎是察覺到了曹昂臉上的訝異,曹操皺了皺眉,試探性問道:“怎麽,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不是。”
曹昂飛快搖頭,淡然一笑:“只是沒想到,父親的第一個問題,竟是這般深刻,讓昂兒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
話鋒一轉,曹昂極其鄭重地道:“昂兒還真研究過這個課題。”
曹操驚詫不已:“哦?那不知可有結論否?”
曹昂頷首:“有!”
曹操急問:“是什麽?”
曹昂極其肯定地道:“其實,歸根到底,王朝更迭的本質原因,乃是財政體系的失衡。”
“財政體系?”
對於這個新名詞,曹操表示很模糊:“這是什麽?”
曹昂解釋道:“簡而言之,便是經濟、商道。”
“經濟?商道?!”
曹操愈加懵逼,兩道濃眉幾乎擰成了麻花:“此話怎講?”
“父親勿急,且聽我娓娓道來。”
曹昂深吸了口氣,在腦海中簡單構思一番後,直言道:“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窮人越來越窮,富人越來越富。”
“王朝的更迭往往是由從經濟資源佔有的嚴重失衡開始的,如果朝廷對財富不加乾預,那麽通常這些財富都會集中到某一部分人手中。”
“這群人調動的資源、積累的人脈,都將加速增長,他們的財富也越來越多,多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出現群體聚集,繼而讓整個天下的資源,整個朝廷都為這個群體服務。”
“這個群體在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稱呼,比如豪強、士族、門閥、大地主等,中原王朝大多是受農耕文化和守成思想支配,土地是財富最常態化的表現。”
“土地不單是生產資料,也是財富的象征,所以有錢人往往會把錢投向土地,那麽此時就會出現土地兼並。”
“而古代王朝賦稅主要的承擔者是自耕農,也就是擁有土地的普通農民,但是人有生老病死,一旦遭遇厄運,沒錢的農民便會將土地抵押給有錢人。”
“隨著時間流逝,土地大量集中在地主豪強手上,經過這些地主幾代人的努力,就能很輕易地完成對周邊土地的壟斷,農民被迫成為佃戶。”
“而兼並土地者,多半是官僚集團,他們往往擁有著免稅的特權,被他們兼並的土地,可以不上稅,那麽朝廷正常的賦稅,必將落在那些只有幾畝薄田的底層自耕農身上。”
“隨著土地兼並越來越嚴重,底層人擁有的土地越來越少,但賦稅卻越來越高,底層百姓的生活無論怎麽乾,都不那麽甜了。”
“甚至某些地主豪強,除了免賦稅外,徭役也免了,比如修河堤、打水井,這些基礎建設也沒有辦法去做。”
“基礎建設沒了, 水災、旱災等自然災害來臨,土地歉收,可是佃戶的租子卻沒有減少,老百姓活不下去,自然會造反。”
“而這時候,遊牧民族必會趁亂打家劫舍,朝廷又開始征派戰爭賦稅,這些稅收自然要落在底層百姓手上,他們只能走上起義的道路,比如現在爆發的太平道起義。”
“這個時候,王朝開始更迭,一個新的輪回又將開始,一個初生的王朝再次將資源進行分配,百姓也獲得土地,但後續依舊是土地兼並引起的悲劇。”
曹操皺著眉,思忖良久後,輕聲道:“可大漢的田賦始終是三十稅一,這個標準應該不算太高,又如何加重百姓負擔?”
“的確不重。”
大漢的農業稅在整個封建王朝歷史上,都算是極低的:“但也由此導致,朝廷稅收減少,不得不想別的辦法,提高財政收入,比如賣官鬻爵。”
“從本質上來講,劉徹也好,劉宏也罷,他們賣官鬻爵的行為,實際上是中樞朝廷與地方官府的分贓行為。”
“二者唯一的區別是,劉徹賣官鬻爵是為了打匈奴,而劉宏可不單單是為了應付打仗,更是為了自己揮霍。”
“買官之人自然會想辦法收回成本,甚至想要以此謀取暴利,他們必然要千方百計的壓榨百姓,這也導致百姓的負擔更重。”
“其實......”
言至於此,曹昂的聲音故意拉長,給足曹操思考的時間:“有一個簡單的公式,可以將其概括總結。”
曹操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哦,是何公式?且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