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的老爹曹嵩,更是厚著一張老臉,親自拜訪了大將軍何進,為他求情,以期能夠化解二人之間的矛盾。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這句話在曹嵩身上,得到了最大的印證,他或許不是一個好官兒,但絕對是一個好父親,曹操若是沒有他的悉心栽培,絕對不可能有現在的成就。
數日後的清晨,羽林騎離開轘轅關,回到了雒陽地界,隨著他們的腳步慢慢靠近雒陽,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一座巍峨的城池。
“終於回來了!”
策馬緩行的曹操目光微動,唇邊露出了溫暖的微笑。
“是啊,終於回來了。”
曹昂抬眸望向遠方的雒陽城,雖然他對這座繁華的城市沒有太多的感情,但不知為何,內心竟也生出萬千感慨。
這倒不是闊別多年,重歸故土的溫馨,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疼愛自己的母親,每每策馬往前一步,都有種要面臨終極審判的感覺。
這滋味......
別提有多難受了。
曹操似是看出了曹昂的心思,狡然一笑:“你可別再指望我來幫你,更別想著拉我下水,你母親這一關若是過不了,以後都甭想再隨軍出征。”
丁瑤是個聰慧的女人,上一次當,還自罷了,第二次、第三次......肯定會有提防,而且這樣僵持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父親放心,昂兒明白。”
曹昂自然清楚曹操的心思,衝他綻出一抹笑容:“母親那裡交給我來處理,保證不會讓她生氣,而且從今往後,甘心讓我隨軍出征。”
“嗯。”
曹操饒有興致地點點頭:“希望等我回到府邸時,你們娘倆是和睦的。”
曹昂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必定如此。”
曹操嗯了一聲:“既如此,待會兒你便離開隊伍,回家時記得換身衣裳,順便買點東西,給你母親誠懇地道個歉。”
“好。”
曹昂頷首:“我記住了。”
隊伍繼續不緊不慢,遙遙前行著,只是不知在何時,曹昂已經離開了隊伍,找到原本寄放在街亭的馬車,換回衣裳後,直奔雒陽。
曹府。
篤!篤!篤!
清脆的叩門聲響起。
吱呀,門被推開,從裡面轉出個仆從:
“公子,你......你回來了?”
“嗯。”
曹昂肯定地點點頭:“回來了,我娘呢,她可在府中?”
仆從急忙把曹昂拽回府內,拉到一旁,悄聲道:“公子,自從你離家出走後,家母每日跪在令堂的靈牌前,以淚洗面,哭暈過好幾次了。”
“啊?這......”
曹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有此事?”
仆從飛快點頭:“您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家母現在還在祠堂跪著呢。”
曹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們怎麽當仆從的,豈能讓母親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緣何不勸著點?”
仆從眉頭擰成一團,臉愁的跟苦瓜似的:“公子,您說的哪裡話,全府下上哪個人沒勸過家母,可家母偏是不聽,我等為之奈何?”
“走走走!”
曹昂也懶得跟仆從爭辯,大手一揮:“頭前帶路。”
仆從答應一聲:“諾。”
旋即。
帶著曹昂一路直奔祠堂。
果不其然。
當曹昂推開門,放眼望去的那一瞬,母親丁瑤正跪在蒲團上,身體微微地打顫,彷佛即將要倒下似的。
“母親。”
曹昂心中急切,邁著流星大步進入祠堂,來到丁瑤身旁,雙手扶著她的胳膊,企圖將她攙扶起來。
可打眼這麽一掃,母親丁瑤的眼角唇邊竟泛起些許皺紋,臉色蒼白清淡,額前陰雲沉沉,面容極是鬱鬱,彷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
“母親,昂兒知道錯了,要打要罵,衝昂兒來。”
“您趕緊起來吧,千萬別折磨自己了,算昂兒求您了。”
然而......
丁瑤始終沒有起身,甚至連看都沒看曹昂一眼,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桌案上的靈牌,整個人的魂兒彷佛都跟著去了。
在回府之前,曹昂幻想過各種挨批的場景,有口水飛濺的、女子單打的、面壁思過的,甚至多種模式結合的,但獨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極度平靜的。
不論口水飛濺也好,女子單打也罷,甚至是面壁思過,這些全都是讓丁瑤把火氣撒出去,只要能把火氣撒出去,事情便能順利翻篇。
而極度平靜的恰好相反,它是把怨氣、怒氣全部鬱結在自己體內,久而久之,會演化成心病,這種病沒辦法治。
史料記載,曹昂死於宛城後,丁夫人與曹操決裂,曹操一氣之下,便把丁瑤發配回娘家,想讓她屈服。
可丁瑤呢?
回到娘家以後, 照常過日子。
即便曹操親自到丁家看她,她也是不理不睬,搞得曹操極其被動,足足給了丁瑤三次跟她回去的機會,卻硬生生以沉默回應,代表著丁瑤始終沒原諒他。
這特麽是個認死理的女人啊!
對付這種人,絕對不能試圖講理說服她,更不能采取常規的手段,只有打破她的死理,突破她的底線,才可能將其喚醒。
“好吧。”
曹昂長歎口氣,松開了母親丁瑤的胳膊,攤了攤手:“母親如此這般糟踐自己,皆是因為昂兒離家出走導致,錯是昂兒犯下的,豈能讓母親贖罪!”
“來人。”
“在。”
“家法伺候!”
“諾。”
曹昂脫掉外袍,隻穿一件單薄的中衣,跪在母親丁瑤一側,將後背露給仆從:“給我狠狠地打,直到母親原諒昂兒為止。”
“啊?”
仆從頓時一愣:“公子,您......”
曹昂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少廢話!讓你打便打,三下若不見血,我便將你逐出曹府。”
仆從惶恐,緩緩抬起竹杖,提醒道:“公子,那您可得忍著點,老奴這三下若打出去,可不是見血這般簡單,即便不死,也得落個殘疾。”
曹昂深吸口氣,絲毫不顧身旁滿目駭然的丁瑤:“來吧,我自己犯的錯誤,自己承擔,無須她人代我受過。”
言罷,曹昂緊緊閉上了雙眼,仆從也將竹杖舉過了頭頂,攢足了氣力,就在他即將劈落竹杖的瞬間:
“且慢動手,休傷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