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任由小黃門左豐前往各地監察,毫無疑問,董卓會趁此機會,賄賂宦官,然後順理成章地接替盧植,如此豈不沒自己什麽事兒了。
所以問題的關鍵在於,曹操既不能阻止宦官前往各地監察,而且還要順理成章地阻止董卓接替盧植。
思來想去,或許唯一的辦法,便是從河東郡守董卓這裡下手,給他繼續找點事做,迫使他不能離開河東,此為上策。
雖然這種想法極其齷齪,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亂世即將拉開序幕,在此之前,曹操必須竭盡全力,完成逆天改命的戰略目標。
為此宏願,不論是禍亂天下的董卓也好,亦或者是剛直不阿的盧植也罷,該淪為墊腳石,就必須淪為墊腳石,婦人之仁,絕非曹操的行事風格。
所以,曹操在給何進提建議時,根本沒從阻止宦官的角度提意見,而是如何降低宦官對平叛全局的影響。
何進似乎對此也有些不太滿意,草草聊了兩句後,便終結了話題,而曹操也很識趣兒地告辭離開,他準備好生跟曹昂聊聊,爭取想個辦法出來。
對於曹操而言,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他絕不會輕易求助宦官,這是下下策,尤其對他經營多年的聲譽,影響可謂是毀滅性的。
出了大將軍府,曹操緩步走向自家馬車時,另一輛寶瓔朱蓋的馬車,自街角遙遙駛來,檀木車身上雕刻著精美花紋,盡顯華貴之氣。
曹操不經意間的抬眸,恰見馬車上的輕紗車簾被風輕輕掀起,一位面若桃花,膚若凝脂,眉如新月,目似秋水的女子,印入曹操眼簾。
一眼!
僅僅一眼!
曹操那雙滴溜溜轉的小眼睛,便被車廂中的女子深深吸引,方才踏上馬車的步子一頓,隨著女子馬車離開視線,竟也鬼使神差般地撤了回來。
他向前快走了兩步,悠悠目光透過隨風輕揚的車簾望去,幾縷青絲拂過女子嬌美的臉頰,更增添了幾分嫵媚。
那女子不知在與何人聊天,眼角、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溫婉而優雅,讓曹操的心不由地砰然跳動起來。
令曹操詫異的是,遙遙前行的馬車竟停在了大將軍府的門前,車夫隨即跳下馬車,放下長凳,掀開車簾:
“公子、夫人,已經回府,且請下車。”
公子?
夫人?
莫非是......
曹操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何進兒媳尹氏”六個大字,猶記得曹昂曾經說過,自己的妻妾中便有大將軍何進的兒媳尹氏。
難道是她?
曹操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悸動,仿佛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目光緊緊盯著那輛馬車,想要確認女子的身份,更想一睹女子的真容。
果不其然。
率先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將軍何進的兒子何鹹。
何鹹穿一件月白色外袍,內襯天藍色的中衣,身形有些單薄,面容也略顯蒼白,看起來氣色不佳,與年過半百,卻雄威尚在的何進,差別甚大。
“夫人有孕在身,小心腳下。”
何鹹轉回身來,溫馨提醒,同時伸手去攙後面的女子。
“多謝夫君。”
女子溫柔的聲音沁人心脾,纖纖玉手緊緊握住何鹹的手,微躬著腰身,探出一隻勾勒著竹葉花紋的圓頭履,小心翼翼地尋摸著長條凳。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可惜......
曹操沒有讀過現代詩人徐志摩的這首詩,否則他一定會敬佩這位詩人的浪漫,因為此刻尹氏低頭尋覓長凳的模樣,與這首詩的描述,簡直一模一樣。
“家主。”
“家主?”
車夫輕喊了兩聲,才將曹操從尹氏的美貌中拉了回來。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的曹操,趕忙怔了怔神:“那個......長凳可擺好了?”
車夫有些愣怔,明明剛才家主還踩過,怎麽現在就忘記了?
雖然車夫有此疑問,但還是藏在了心裡,飛快點頭應承。
“呃......已經擺好了,家主放心。”
“走。”
曹操大手一揮:“打道回府。”
車夫頷首:“諾。”
僅此一瞬,不過數息。
當曹操回眸再望時,尹氏早已入府,不見蹤影。
曹操略顯失落的歎了口氣,旋即怏怏上車,懨懨離去。
他雖然人走了,可魂兒卻丟在了尹氏那裡,腦海中不斷重播著馬車上那驚鴻一瞥。
明明一刻鍾的車程, 卻好似白駒過隙,轉瞬便回到了曹府。
“家主,該下車了。”
車夫掀開車簾,輕聲喚道。
“啊,這麽快?”
曹操吃了一驚。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竟連馬車停下、車夫下車、擺放長凳這一連串動作,都沒有感覺到,腦袋裡全都是尹氏那該死的魅力。
呼~~~
曹操長舒了口氣,飛快搖了搖頭,企圖將腦海中尹氏的畫面搖碎,稍稍恢復了一下神智,隨即下車,徑直走入府邸。
“什麽味道?好香!”
曹操前腳踏進府邸,後腳便嗅到一股香氣。
“回稟家主,是公子在做烤全羊。”
身旁的仆從如實回答,臉上寫滿了歡喜。
“烤全羊?”
曹操面有惑色。
“嗯。”
仆從點了點頭:“夏侯將軍從豫州回來了,說要帶著公子練練膽子,便從駔會買了隻羊,讓公子拿刀滿院子追著殺。”
“倆人足足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把羊殺死,公子不願意浪費,便在後院支起了架子,燒起炭火,又命人買了些香料,準備做烤全羊。”
駔會,亦指駔儈,乃是牙商的古稱,原指牲畜交易的經紀人,《史記·貨殖列傳》中便有相關記載。
“看來今天有口福了。”
曹操已然被彌漫在空中的香氣吸引,擺了擺手:“走,且去瞧瞧,這小子做的烤全羊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怎的如此濃香味美?”
“諾。”
仆從滿面堆笑,立刻頭前帶路,直奔後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