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作為邊鎮最高軍事長官,其統轄甚廣,職權很大,因此各衙門都派人出城迎接,就連代王也派了長史前來。在眾地方官員的簇擁下,仇鸞及隨從人馬踏入大同城門,他不由得拔了拔腰,讓自己顯得挺立一些,以顯個人威儀。
倏然間,城頭驟然響起鳴金示警之聲,所有人都不禁愕然,扭頭四顧。而仇鸞身在甬道之內,更是無從所知,心下又驚又怒,急忙一提韁繩,雙腿一夾馬身,胯下馬揚蹄加速,衝出了甬道。仇鸞再猛一勒韁繩,馬嘶鳴著停下腳步,他扭頭望向城頭,厲聲喝道:“何事鳴金?”
城頭上一名把總探出身來,手指城外大聲說道:“啟稟大人,右衛邊牆方向,狼煙示警,故而鳴金。”
仇鸞甩鐓下馬,快步登上城頭,順著兵士手指方向,果然見幾柱狼煙衝天而起。仇鸞傳令道:“即刻派人探明軍情,向我回稟。”
手下人去探明軍情,城外迎接的人也慌慌張張地回到城內,城門落鎖,兵士上城,一時間城內劍拔弩張。
不多時探騎回話,“稟大人,是俺答領兵十余萬,分襲威遠衛、大同右衛。”
仇鸞眉頭緊鎖道:“俺答前時大敗剛去,今又複來,看來是這個冬天的日子有些難捱啊!”
旁邊隨從侯榮、時義隨聲附和道:“定是如此。”
哪知那探騎卻低著頭接著道:“威遠衛那邊抓了一名細作,審問之下,細作說,俺答此來,是為的...為的...”
旁邊的時義催促道:“為的什麽,快說。”
“那細作說,說俺答再襲大同,是為的周總兵已故,詹大人調任,還聽說翁大人也已返鄉丁憂,說這大同城中,邊牆之內,已無掣肘,故而恣意放馬前來,此番定要取了大同,方才罷休。”
“混帳。”時義大怒,一腳踢翻了那名探騎。仇鸞也是怒容滿面,一拍城垛,罵道:“欺人太甚。”
侯榮勸道:“大人息怒。蠻夷之人,他自誇他的海口,這大同城城高牆固,豈是他撅撅嘴皮子就能攻下來的。”
仇鸞手扶牆垛,沉思片刻,回頭衝著那探騎道:“命你前去威遠衛傳令,即刻將那細作押送到總兵府,我要仔細拷問。”探騎領命而去。仇鸞沉著臉道:“去總兵府。”此時他想到自己還未接掌總兵印綬,好端端地入城儀式卻被這一股狼煙給攪了,不由得心煩意亂,興致缺缺。
一行人意興闌珊地趕往總兵府,快到總兵府的時候,此時街上的百姓已大半散去,可他們均為發現,在一處牆角裡,兩雙眼睛正牢牢地盯著他們,正是何心隱和王奉,王奉看著穿著明甲,外罩補服,補服上繡著一頭獅子,昂首端坐於健馬之上的那名將官,目光透著怒火、恨意還有一絲無奈。
何心隱低聲道:“那就是了,可瞧清了。”
王奉點點頭,“至死也不敢忘。”
何心隱道:“既如此,我們明日一早便出城,免得又被堵在城中了。”
“好。”王奉點頭,又朝著那已經到了總兵府大門口的背影遠遠地瞧了一眼。
一眾人進了總兵府衙門,仇鸞接掌了印綬,到後衙換了常服,就坐在書案後發呆。侯榮、時義看出主子有心思,一人捧著茶,一人遞上點心,小心地問道:“候爺和事犯愁。 ”
仇鸞愁容不展地道:“俺答領兵十數萬,其勢洶洶,所圖非小,我這剛剛上任,諸事不明,除了你們,手下無得力心腹,各府院衙門之間態度曖昧,只怕到時調度不力,指揮無方,恐難以阻擋,故而煩悶。”
這二人跟慣了仇鸞,對他的性子了如指掌,已經揣測道了他的意思,當下侯榮道:“候爺,剛才你在城樓上說了一句話,我們深以為然,俺答為什麽領兵三番五次來劫掠,就算前些時日遭逢大敗也還要拚死前來,可想其族內所產不豐,糧棉鹽鐵緊缺,族人度日艱難,於是求貢互市,而陛下屢拒之,故有今日之局面。如果候爺能改變他的處境,解決他的生活所缺,想來他必然會不戰自退。”
“你們的意思是我們私開互市?”
“這是下一步,暫且用不上。我們是想候爺將大同地方上那些縉紳大戶召集起來,讓他們捐些錢糧鹽鐵,再派人秘去韃靼營地,與之協議通好,只要他們答應不攻打大同地界,哪管他去往別處劫掠,都就與候爺無關,我們還可派軍隊在後佯裝追趕,說不得還能賺取些戰功也未可知。”
仇鸞一拍大腿,連聲稱妙,道:“我也有此意,讓人將韃靼細作押送過來就是想留條後路,既如此,就讓那細作回去先探個話鋒,如若俺答同意,到時候再派你二人前去商討,之後你們再找個由頭,將大同地界的縉紳大戶們秘密召來,讓他們捐銀捐糧,告訴他們,如此能報他們各自平安。此事若辦成了,你們就是首功一件。”
“候爺委命,我二人自當效勞,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