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是微微頷首,一言不發便轉身離去。
嬰兒的母親已是大汗淋漓,她虛弱地抱著自己的孩子,躺在榻上,淚水無聲地順著眼角滑落。
她憶起那個荒唐的夜晚,醉酒的皇帝蠻橫地佔有了她的身子,至今卻仍未給她任何名分。
“女憑子貴”這四個字,此刻在她心中浮現,或許,她終於能有個名分了吧。
而那嬰兒,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他暈倒前的畫面,下班後的他身著黃袍,騎著電動車,正低頭看著手機上剛收到的外賣訂單,然後,一輛小車猛然撞了上來……
然而,眼前的這一切環境,他只在電視劇裡見識過,他想說話,卻又無法言說,唯有不斷啼哭。
老太監黑伯佝著身子,來到皇帝身前:“陛下,新皇子還未有賜名呢!”
皇帝轉過身來,他的眼中滿是厭惡之意:“就叫子裡吧,他母親封為八子!”
黑伯佝著腰,默默退了出去。
八子?此乃后宮嬪妃中最為低等的位份,也就是說,子裡竟成了最受冷落的皇子。
或許,他一生的命運便這般注定,至死能當個閑散王爺,便已算是幸事。
子裡亦如是想,他前世為了能盡快攢夠那彩禮錢,從圖書館下班後還得去奔波送外賣。
今世投胎為皇子,縱使是不受待見的皇子,那也是皇子啊,至少不必再為那彩禮錢而憂愁了吧。
北夏的皇宮,在六國的皇宮之中,算不得恢宏,然而身為皇子的他,好歹也有了一方小小的四合院。
他與母親,還有兩名宮女,便棲身於此。
那位皇帝父親,似乎從未將他們母子放在心上,仿佛只是任由他們在這四合院中虛度光陰,坐吃等死罷了。
子裡對此倒也並不上心,前世的困窘曾令他飽嘗艱辛,甚至丟了性命,這一世能做個逍遙皇子,也算是一種因禍得福吧。他對朝堂之事漠不關心,對哥哥們為了皇儲之位的明爭暗鬥更是毫不在意。
子裡隻想琢磨著如何憑借自己的身份去掙些錢財,他渴望掙得盆滿缽滿,富可敵國,只是如今他年紀尚幼,母親又怎會任由他去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隨著時光的悄然流逝,四歲的子裡被安排進了國子監學習。說來也奇,所學之物,依舊是啟蒙的《三字經》《百家姓》之類,只是那些姓氏,都頗為怪異。
子裡也漸漸明了這一世的大致狀況,這是一個紛亂淆亂的世界。
北夏、南楚、狄融、大蜀、西金、東魯,六國相互攻伐,混戰不休。
這難道不就是他前世所熟知的春秋戰國時代嗎?
但細細思量,卻又有諸多不同之處。這裡已有紙有筆,亦能冶煉鐵,只是青銅器卻甚是稀罕。
子裡六歲那一年,那原本平靜且富足的生活,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被打破了。
南楚竟突然發兵四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如潮水般向北夏洶湧襲來,大肆發起進攻。
朝堂上頓時亂作一團,各種聲音此起彼伏。有人提議割地求和,也有人主張堅決抵抗到底,可謂是各有各的說法,各有各的道理。
三皇子作為禁軍統帥,態度堅決地要求抵抗外敵。
而大皇子則考慮到北夏目前的實力,極力擁護割地求和。
“若是我們將全部兵力都調至南方邊境,倒也能與南楚一戰,可此時西金又出兵發難,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大皇子緊緊地盯著三皇子說道。
三皇子卻並未理會大皇子,直言道:“父皇,若是一仗都不打便選擇割地求和,那我北夏往後恐怕會被列國隨意欺凌啊。”
皇帝聽著朝堂之下的吵吵嚷嚷,心中煩悶不已:“你們都給我安靜下來!”
朝堂之上瞬間安靜了下來。
“老三,若將全部兵力都集中在南方邊境,你可有把握戰勝南楚那四十萬新軍?”皇帝問道。
三皇子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北夏鐵騎勇猛無畏,以一當十,若舉國三十萬兵力對抗南楚,定當毫無問題。”
皇帝微微點頭:“那就舉國一戰吧!至於西金那邊,就讓子裡母子過去作為人質,與之修訂盟好,醜夫,這件事就交由你來辦!”
清晨,凜冽的西風呼嘯著,在一小隊禁軍的銀甲騎兵護衛下,子裡與母親一同踏上了前往西金的路途。
在那城門處,竟只有二皇子孤身一人前來相送。
他向著八子恭敬行禮,緩聲道:“四弟尚還年幼,卻要遠赴他國為質,這其中艱辛,實難言說。此處有黃金百兩,贈予四弟,望能解不時之需啊!”
子裡聽聞黃金百兩之數, 那稚嫩的小臉上頓時浮現出興奮的神采,趕忙讓隨侍的太監收下,口中言道:“多謝二哥慷慨相贈!日後我定當百倍相報!”
而那二皇子,看著漸漸遠行的馬車隊伍,輕輕搖頭,暗自呢喃道:“生為皇子,命運多舛,皆身不由己啊!”
旬月之後,子裡一行人終抵邊界。醜夫提議再次扎營,待明日入境西金。
黃昏如詩,眾人正埋鍋造飯間,忽聞遠處傳來馬蹄奔騰之聲。
子裡心下詫異,循聲望去。只見地平線上,一群黑點如疾風般向著他們奔湧而來。
“不妙,是南楚黑騎!”護衛小隊長高呼道:“上馬迎敵!”
銀甲騎兵乃北夏禁衛軍,戰力非凡,然這十數騎小隊,面對南楚數百黑騎,勝算幾稀。
“四皇子,我等必盡力拖住南楚黑騎,您與八子快逃,往西金而去!”言罷,這位隊長率其小隊決然衝向黑騎。
醜夫將一密封竹筒與一塊玉佩交與子裡:“我北夏之人,從未有貪生怕死之輩,四皇子,拿上國書與身份玉碟速速離去!”語罷,他亦策馬衝向南楚黑騎。
子裡望著這些決然衝向敵人的北夏軍人,明知他們或再難歸返北夏帝都,他與母親趕著馬車,向西金方向疾馳而去。
伴隨著醜夫那聲嘶力竭的高呼:“北夏沒有投降的男兒,你們唯有從我的屍身上踏過!”的悲憤呐喊,那數十騎身披銀甲的騎兵與醜夫,瞬間化作飛灰消散於天地之間。
而南楚的黑騎,正策馬奔騰,向著子裡疾馳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