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紀事 第16章 不速之客

沒想到鄭子清與王衍之也相當配合，三人合力將整場晚宴辦得熱鬧非凡，在座之人觥籌交錯，把酒言歡，十分盡興。仿若又回到了歌台舞榭、盛世太平的大齊新京。

沒人知道這宴席上滿座賓朋或大笑、或假寐、或深思、或激昂的假面下隱藏了什麽心思。但至少在表面上，所有人都其樂融融，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守衛天武城，守住大齊安寧！

同樣的夜晚，熱鬧的可不止天武城將軍府內這一處。離開舊都朝著新京極速進發的胥琰和盧明遠一行也被熱鬧找了上來。

他們馬不停蹄地趕了一天的路，等到夕陽完全被群山掩沒後才停下修整。

幾個禁軍將士在鄭榮的指揮下熟練地埋鍋造飯。一柱香的功夫，熱氣騰騰的湯飯便被送到了胥琰和盧明遠面前。

鄭榮也抱著一隻大海碗走了過去，抱歉道:“山中條件簡陋，二位且再忍忍。過了今晚，咱們明日再行大概半日路就能到新京了。”

胥琰欠身回道:“無妨，還得多謝鄭將軍這一路的照料。”

盧明遠也點了點頭沒做過多表示。

就在這時，不遠處在外圍警戒的禁軍將士們的呵斥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鄭榮放下吃到一半的晚飯，隨意抹了兩下嘴，“二位，且先吃著。在下去看看出了什麽事兒。”

盧明遠有些好奇，便也站起來說:“我陪鄭將軍一起去看看吧。”

二人於是朝著發生騷亂的地方大步走去。

還未走到跟前，就聽到一個少女霸道的聲音:“都說了我們也是要去新京的，讓你們護送我們一程怎麽了?禁軍怎麽了，禁軍有多了不起，你知道我是誰嗎?啊?”

“出了什麽事，為何如此喧鬧?”

鄭榮快步上前詢問梗著脖子要和這刁蠻少女繼續理論的禁軍將士。

“回將軍的話。”將士對著鄭榮行了一禮，然後指著不遠處的幾個勁裝少女說道:“我們兄弟幾個在外圍警戒巡邏時發現這幾個女的鬼鬼祟祟的靠近。她們被發現後不知悔改也就罷了，還非要纏著問我們去往何處、有何公乾。

這些我們自然不能告知，沒想到那個領頭的少女奸詐狡猾，弟兄們不小心被她詐出是要回新京。她便強行要求與我等同路，我們豈能容這等身份不明之人隨行，就嚴詞拒絕，可她卻不依不饒，胡攪蠻纏。”

“說誰奸詐狡猾、胡攪蠻纏呢！”被禁軍指責的少女像是貓兒被踩了尾巴一樣怒而跳起，“你你你，報上名來，本女俠要跟你決鬥！”

她邊說邊抽出了別在腰間的軟劍，指著那位將士作出要進攻的架勢。

眼見著她拿出武器，她身後的幾位少女也紛紛擺出陣勢。圍在一側的禁軍將士們也不由得作出戰鬥的姿態。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鄭榮見狀頭都大了，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習慣性的往一旁看去，只是這次看到的並不是他家統領，而是盧明遠。

幸運的是，盧明遠主動接過了解決此事的擔子。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領頭少女之後，朗聲問道:“綠羅衣、青雲佩、碧沅劍。這位女俠莫不是出自碧雲山?”

少女聞言斜了他一眼，“哼，算你有些眼力。”

“這碧沅劍乃是歷代碧雲山山主的信物，沒有山主旨令不得擅自帶出。女俠能手持此劍，想必身份不凡，應該出自山主嫡系一脈。

據我所知，碧雲山現任山主收有兩個親傳弟子，大弟子青蕪女俠早已出師，小弟子乃是大長公主外孫女、兵器將作世家歐家的掌上明珠歐朧兒。敢問可是歐姑娘當面?”

“沒錯，本女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碧雲山歐朧兒是也！你是何人，為何對我碧雲山之事知道得這麽清楚?”

歐朧兒此時已經完全忘了要跟那個禁軍將士決鬥之事，她挽了個劍花，收劍入鞘，然後縱身一躍到了盧明遠面前。

上上下下仔細掃視了盧明遠一遍，見他面如冠玉、劍眉星目，渾身上下正氣凜然，算得上一位英武少年。

可再定睛一瞧，他儉樸的衣袍下有一隻玉佩若隱若現，玉佩的正面刻有一卷經書、一張瑤琴，這正是洛州盧氏每一位子弟在成長至三歲時由盧氏宗族賜予用於證明身份之物。

“你是盧氏族人?”歐朧兒再次拔劍而起，劍尖直指盧明遠。

“不對，盧氏的那些世家子最喜風雅，絕不會穿得如你這般窮酸。你等等，讓我想想。

我們之前路上遇到了道全那個臭大叔，他說應盧明遠那小賊之約去給盧松毅那老混蛋看病。你不會是盧明遠吧?聽說盧明遠被流放除族，那落魄成現在這樣也情有可原。

不過，若真是你，為何敢擅自離開流放地?說，你到底是什麽身份?”

歐朧兒又將手中劍往盧明遠面前遞了三尺。

盧明遠伸手輕輕將她的劍撥至一邊，“歐姑娘聰慧過人，在下的確是盧明遠。至於為何能離開流放地，那是因為在下根本沒被定罪。天下之大，自然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倒是歐姑娘，這次下山想必是要為大長公主祝壽。只是你們一行人皆有功夫在身，此處離新京又不遠，為何非要強行讓有軍務在身的禁軍護送?”

歐朧兒再次炸毛，五官精致的小臉上布滿怒意，卻未有損她半分美麗，反倒是平添了些許可愛之意。長成這副模樣，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視若珍寶似乎也不為過。

她怒喝道:“盧小賊，沒想到真的是你。得來全不費工夫，姐妹們，幫我掠陣，我要打得這小賊滿地找牙。”

“是！”

她身後的少女們也都持劍逼近，幫她助陣。

鄭榮眼看著局勢急轉直下，這兩位還都來頭不小，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麽事，他和他家統領都少不得擔責。

他只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擋在中間扯著嗓子喊道:“諸位，有話好好說，切莫動手。歐姑娘，刀劍無眼，大長公主壽誕在即，可不能弄出流血之事，太不吉利啦。”

又對盧明遠使眼色，“小將軍，您也別再拱火了。”

鄭榮突然冒出來，讓歐朧兒不得不停下手來，她想了一下說:“你說的有幾分道理。我先放過這小賊，等回了新京，我有的是時間炮製他。

對了，你應該是這些禁軍的頭頭吧，你來說，可願意帶我們一起入京?”

“這……”鄭榮為難道:“軍中有令，執行軍務期間不允許節外生枝。在下實在不敢擅自接納諸位啊！”

歐朧兒氣惱道:“好啊，看你跳出來還以為你不錯呢，沒想到還是這般死腦袋。我阿爹設計製造的新武器哪次不是給禁軍先試用，京城的禁軍大營我不知道去過多少次。

禁軍都統都跟我說過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吱一聲就行，怎麽到了你們這裡就不算數了?你信不信我回京後狠狠告你一狀，讓你和你的統領都吃不了兜著走。”

“我的姑奶奶，真不是我不願意啊。”

鄭榮急得滿頭大汗，他看看歐朧兒，又看向盧明遠，“盧小將軍，您說句話啊。”

“你讓他說什麽，他又不是禁軍的人，還能管得了禁軍中事?我就找你。”歐朧兒揪著鄭榮不放。

盧明遠看著鄭榮向他傳來的求助的眼神，向歐朧兒的方向努了努嘴，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這裡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啊?”

胥琰等了許久見事情一直沒有得到解決，忍不住出來一探究竟。

“北漠人?”歐朧兒看到突然出現的胥琰大驚，“你們隊伍裡為何有北漠人?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碧雲山其他的少女也立刻到她身邊圍作一團，持劍相護。

“歐姑娘莫急，此事有些複雜。要不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鄭榮之所以一直不同意讓歐朧兒等人與他們同行最大的原因並非什麽軍令，而是他不想讓碧雲山的人與北漠人接觸。

可現在胥琰站到了眾人的面前，雙方接觸已成必然。 鄭榮只能留下歐朧兒她們，不要再生事端。

歐朧兒看了一眼在場之人，心知她們勢單力薄，真的打起來必定討不上好。便依言稍稍放松警惕，卻還是示意鄭榮必須給她們一個解釋。

胥琰雖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那群持劍少女又是何身份，卻也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到來讓這裡的氣氛更加緊張凝重起來。

他走到盧明遠身側，壓低聲音問道:“明遠，眼下是什麽情況?”

盧明遠先是看著鄭榮帶人鞍前馬後地給歐朧兒她們準備可坐下安歇的地方，待胥琰過來詢問後便把歐朧兒她們的身份和剛才發生的事情簡要地講述了一遍。

胥琰對碧雲山倒是有些了解，但也不多，只知道那是在大齊傳承數百年的勢力。據說碧雲山嫡系一脈只收女子，而且雖是江湖勢力，但歷朝歷代都會有宗室女入內修行。

不過，碧雲山最廣為人知的還是她們面對域外勢力的強硬。不管是哪朝哪代，只要有外敵入侵，碧雲山定會出力相助。但對中原王朝內部的更迭，她們卻從不插手，很是神奇。

胥琰對碧雲山十分感興趣，但令他更在意的卻是盧明遠言語間透露出的他與碧雲山可能存在矛盾的信息。

他笑著問道:“明遠可願說說為什麽碧雲山的這位歐姑娘會在知道你的身份後便要跟你決鬥?”

“這……”盧明遠神色遊移，“這怕是一時半會兒說不完的。”

胥琰指了指剛剛坐下準備跟歐朧兒她們交底的鄭榮，“他們那邊似乎也要不少時間呢，明遠講快些便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