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黑手一經伸出,就被一直盯著西戎動向的碧雲山發現了。碧雲山打退了西戎王黑手的同時,還警示了當時正忙於逐鹿中原的各方勢力。
當時的諸多勢力中,還未怎麽嶄露頭角的大齊太祖第一時間響應了碧雲山,跟這座傳承久遠,身在江湖卻跟朝堂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古老勢力結成了善緣。
大齊立國後,碧雲山仍然如前朝一樣享受了諸多優待。相應的,碧雲山也自覺地幫助朝廷承擔了一部分監視西戎動向的職責。
這個任務可以說是簡單而又不簡單。
說它簡單,是因為西戎和大齊之間有綿延不斷的高山和一望無際的荒漠作為天然屏障。想要從西戎到大齊,只能走一條狹長無比,蜿蜒曲折的漫長走廊。
因為這種獨特的地勢,西戎幾乎不可能派出大軍入侵中原王朝。只能組建數十人左右的隊伍,劫掠過往的商隊,或者跋山涉嶺到涼州隴西郡的邊境,強搶大齊邊民。
碧雲山所在的位置恰好在那條走廊靠近大齊這一側的盡頭。只要在幾個關鍵位置布上哨點,就不怕監察不到西戎人靠近大齊的動向。
說碧雲山的這個任務不簡單,是因為西戎不像北漠和大齊那樣,政權能一直保持相對的穩定。雖然每一任北漠王或大齊皇帝的上位都免不了流血和殺戮,但至少政權交替前後,朝政能基本維持穩定。
西戎就無法做到這一點。西戎國內政權更替頻繁是在全天下人盡皆知的。
在西戎,沒有皇室或王族的概念,只有貴族。只要是貴族出身,能把其他競爭者打服,不論男女都可以當西戎的王。
這種近乎野蠻,像狼群選狼王一樣的爭奪王位的方式,是西戎政權頻頻更迭的根源之一。
不過這種制度實施到如今已經逐漸變了樣。雖然坐在王位上的人還是會經常變化,但他們大多都出身於西戎國內實力最強的五個大貴族。
這五個大貴族互相傾軋,輪流把持朝政,逐漸把西戎王變成了吉祥物一樣的存在。
這些大貴族中,有的大貴族不在乎什麽馬背上揮刀收割財富的傳統,願意跟碧雲山接觸,借由碧雲山這個中立勢力與大齊做交易,從中牟利。
有的大貴族則崇尚用武力解決所有問題。他們不願意溝通,更不可能坐下談判交易。興致上來就直接帶領一隊人馬到處燒殺搶掠。
每當掌控西戎朝政的大貴族發生更迭,西戎的施政策略就會隨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很多時候,碧雲山已經跟某個大貴族建立了合作關系,作為中間人替西戎和大齊牽線搭橋,就等雙方談判交易了。結果,那個大貴族突然被其他大貴族取而代之,之前做的所有工作全都白費不說,還得提防新上位的大貴族會不會頭腦發熱派兵馬到大齊搶掠一番。
西戎捉摸不定的朝局是最讓碧雲山頭疼的。
二十多年前,大齊和北漠陷入連年征戰的那段時間裡,西戎也沒忍住朝大齊伸了爪子。
碧雲山發現後毫不留情地予以了還擊。後來盧松毅在涼州軍中嶄露頭角後,還曾特意帶兵去隴西郡轉了一圈,狠狠地將那些趁亂渾水摸魚的西戎匪徒收拾了一番。
再後來,大齊戰勝北漠,北漠不得不賠給大齊大筆銀錢,同時還送質子到大齊。西戎見形勢不對,立刻對大齊俯首認錯。生怕盧松毅這個殺神攜對北漠的勝勢轉而攻打西戎。他們可不像北漠有那麽厚的家底兒,能跟實力強橫的中原王朝糾纏數年。
大齊經過連年大戰後,國庫空虛,也沒有什麽余力去討伐西戎。一番權衡過後,就接受了西戎的賠罪。
此後的二十年間,大齊與北漠相安無事,西戎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從大齊身上揩油水。
大多時候,他們只能組建一些小的馬隊,拌作馬匪或沙匪悄摸地溜到附近的大齊涼州隴西郡,劫掠一些財富。
大齊這塊肥肉只能看不能吃,想要喂飽國人,西戎就只能把主意打到極西之地的西域諸國以及北漠一些實力較弱的小部族上。
但是,西域小國和北漠部族都遠不能跟富有四海的大齊相比。西戎始終對大齊虎視眈眈。
此前,達勒陳兵大齊朔州天武城,大肆進攻天武城的消息傳到西戎後,就有一些西戎大貴族野心勃勃地表示這是上天賜予的機會,不抓住就枉為人。當即下令調動兵馬前往西戎與大齊的邊境,隨時待命。
西戎調兵遣將的動作完全瞞不過碧雲天。幾乎在同一時間,碧雲天就將西戎的異動通知給了涼州守軍。
不過,在那之後,北漠王庭突然發生了一系列變故,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北漠。西戎的異動就被北漠王庭傳出的一個又一個驚天消息而掩蓋了。
碧雲天遲遲沒有得到涼州守軍的反饋,便再次送信提醒。
不過,在碧雲天這封提醒信送達之前,隴西郡內就突然出現了一支足有上百精銳組成的西戎軍隊。
沒有人知道這支西戎兵馬是如何躲過碧雲山的眼睛直接來到隴西郡的。
這支西戎兵馬在隴西郡現身後,第一時間找上了隴西郡的郡兵。雖然他們在數量上與隴西郡郡兵有著巨大的劣勢,幾乎是一對十的比例,但他們的戰力卻是郡兵們難以望其項背的。
西戎士兵的單兵戰力比北漠士兵的還要高出一籌。隴西郡的郡兵遇上他們,根本過不上幾個回合就會被殘忍殺害。
隴西郡的郡兵被西戎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倉促應對再加上硬實力上的差距,讓郡兵們從始至終都落入下風。哪怕他們在人數上有絕對的優勢,也無濟於事。
一番亂戰之後,隴西郡的郡兵一敗塗地。過足了殺癮的西戎人趁著暮色闖入了隴西郡城之中。
入城之後,他們直奔郡守府,揪出隴西郡的郡守和郡丞後,眼都不眨地將他們就地處死。然後他們又逼問出隴西郡糧庫和武庫的位置,直接縱火燒了糧庫和武庫。
做完這一切後,這些西戎人留下一地屍體和漫天火光揚長而去,不知所蹤。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迅速,在大齊地方上設置的武備系統運轉起來之前,一切就都結束了。
隴西郡的慘劇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涼州。涼州的其他郡縣此時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那些西戎人接下來會流竄到哪裡去,會不會像突然出現在隴西郡那樣,再次不聲不響地出現在某個郡縣,再造一番殺戮。
必須盡快將這支西戎兵馬從涼州抹除!
這是所有涼州人一致得不能再一致的想法。
但隴西郡郡兵的慘敗已經證明,靠各郡的郡兵是很難達到這一目的的。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動用邊軍緝拿這些可惡的西戎人。
問題在於該讓哪一路邊軍來解決此事。
首先,隴西郡的邊軍肯定是不能動的。他們一直以來都駐扎在大齊與西戎的交界處。是碧雲山之外另一道抵擋西戎兵馬的屏障。
其實,對於隴西郡被西戎人一番撻伐,隴西郡的邊軍應該是最憤怒的。這甚至可以說是他們的失職。
一支上百人的西戎兵馬居然悄無聲息地穿透了他們的防禦, 直接出現在隴西郡的腹地,釀成了滔天大罪。這無異於把隴西郡邊軍的面皮仍在地上踩。
不過,哪怕如此,隴西郡的邊軍仍然不能動。
其次,姑射城的守軍也絕對不能動。
不得不說,這支西戎人出現的時機對大齊來說無比糟糕,而對北漠攝政王達勒而言卻是恰到好處。
西戎人出現在隴西郡的時候,達勒正處於被北漠王庭口誅筆伐,對姑射城久攻不下,姑射城又來新援的艱難困境中。
西戎人在此時入局,既分散了北漠王庭和大齊涼州對達勒的注意力,又讓涼州守軍不得不抽調人馬來應對他們。
在西戎人出現引起的一系列連鎖反應中,無論哪一點,看上去都對達勒更有利。
已經被逼到牆角的達勒,在西戎人入局後獲得了喘息之機。局勢被攪亂後,他再落子的話就有更多選擇的余地。
對於大齊涼州而言,達勒仍是最大的敵人。所以,絕不能動用姑射城的兵力去解決那些西戎人。
這樣算下來,能勉強調動的只有姑臧和姑獲兩城中的邊軍了。
說是兩城,其實只能選姑臧城。因為姑獲城地處涼州的東北角,與事發地隴西郡之間還隔著不止一個郡。而姑臧城恰好在隴西郡以北方向不遠。
經過一番商議後,姑臧城的守軍決定分出一支人馬,去追殺那支西戎人。考慮到西戎人戰力不凡,姑臧城幾乎分出了一小半的兵力出去。而這也直接導致了姑臧城在不久之後的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