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呈和李於澤顯然沒有想到胥琰這麽個北漠人居然能替盧明遠做主。雖然如今大齊封了胥琰為寧安郡王,但他北漠王族的身份是改不了的啊!
不過,無論高呈二人怎麽想,盧明遠和胥琰的態度已經擺在了那裡,他們身為下屬也很難出言反對。
臨出大牢時,盧明遠特意叮囑高呈,在他和胥琰回來之前,不得對田貴用刑。如果田貴出了任何閃失,就拿他和李於澤是問!
出了大牢,胥琰便讓阿莫把他的貼身侍衛都叫了過來,盧明遠見狀也吩咐修山將他的手下也都帶上。
高呈看到這一幕後,便跟盧明遠建議不用帶太多人過去。可以讓縣尉李於澤帶些捕快在前面為他們開路,武館的人看到官府的人自然不敢造次。
盧明遠對此不置可否,並未回話。
修山則毫不客氣地回懟了高呈:“國公爺和寧安郡王殿下都是千金之軀,我們肯定要時刻跟緊他們,保護他們的安全!至於縣衙的捕快還是留著維護城裡的治安,就不必跟著我們了。”
高呈自討沒趣之後,李於澤也不再招呼手下跟著盧明遠他們了。
二人站在縣衙內,目送盧明遠和胥琰帶著一眾人馬緩緩離開。
在盧明遠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之後,李於澤開口問道:“那個北漠人是不是察覺到什麽了?不然為何這麽著急離開?咱們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高呈眯著眼睛回道:“察覺到什麽有何妨?讓他們走又如何?城門一閉,他們就是甕中之鱉。這兩條自投羅網的大魚是跑不了的!
若不是想讓他們做餌,引更多的魚入網,你當我願意跟他們糾纏?早命人把他們關入大牢,跟田貴那些人作伴了。”
高呈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氣質大變,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完全沒有世家公子溫潤如玉的那種感覺了,額角的青筋暴起,就像是一個穿著華服的野獸一般狠厲暴虐。
不過,高呈和李於澤不知道的是,他們的這一番對話全都落入了一個人的眼中。
那人見他們不再說什麽有用之言後,便如一片雪花一樣輕飄飄地飛出了縣衙。
而後,踩著街道一旁房屋的屋頂飛快地前行,恍若一道白日魅影在一座座房簷之上穿梭,直到追上了盧明遠和胥琰才停下腳步,無聲落地。
在外圍警戒的修林和徐樂第一時間發現了此人的出現。不過,在看清他身上北漠侍衛的裝束,以及他的面貌後便放松下來,讓他進了隊伍之中。
在前面跟著胥琰的阿莫一轉身就看到了此人,立刻衝他招了招手:“阿惑,快過來!”
阿惑留在縣衙窺得了高呈和李於澤的談話,本就是要匯報給胥琰的。所以在阿莫衝他招手後,他馬上走到了胥琰的身側。
阿莫迫不及待地問他:“阿惑,怎麽樣?有什麽收獲嗎?”
阿惑點點頭,然後一字不差地將高呈和李於澤二人的那番對話講了出來。
胥琰聽完後並未流露出什麽驚訝的神色。顯然,他對這種情況似乎早有預料。
與他的從容表現相比,盧明遠就明顯不夠鎮定。
他是對沛縣的這些官員心存戒備的,尤其是在城門外聽到高呈說他不知道蕭均衡出事的時候,這種戒備到達了頂峰。
這一番接觸下來,他也感受到高呈和李於澤這些人對他多有隱瞞,似乎並未懷有什麽好意。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想到高呈等人有這麽大的膽子,這麽大的胃口。甚至想拿他來做棋子,引他人入局!這些人是瘋了嗎?
盧明遠深呼吸了幾次,把激動的情緒壓了下去。待恢復平靜後,他問胥琰:“阿琰,你是察覺到他們要對我們不利才執意要出來嗎?”
胥琰點了點頭,但隨後又搖搖頭:“是也不是吧。我相信因為簡郡王殿下之事,你肯定也跟我一樣對沛縣上下心存戒備。我們來到沛縣後,縣城城門緊閉,縣衙官員給的解釋看似合情合理,實則經不起推敲。
不過是抓捕一些守城的官兵而已,何至於到關閉城門的地步。這倒更像是要抓捕什麽武力高強的人才會做的選擇。
在我們入城進入縣衙之後,高呈應你的要求帶我們到了大牢裡面,再之後就出現了田貴跟李於澤兩人之間的兩套說辭。
如果田貴說的那些是真的,那沛縣縣衙可就不清白了。我猜不準高呈他們對我們有何圖謀,但是滿是石壁的大牢很顯然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你們大齊不是有句話叫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嗎?我便覺得還是盡早從那裡出來為妙。
出來後,我便讓阿莫暗中吩咐阿惑留在縣衙盯著高呈和李於澤,看他們對我們的離開作何反應。
只是從阿惑傳回的話來看,我們這回是主動進了虎口了。”
“虎口又如何?”盧明遠冷聲道,“想要吃下我,也不怕崩了牙!”
修山在一旁聽完了全程,他有些擔憂地說:“國公爺,此地危險。我看我們還是盡早出城為好。只是沛縣縣城三面環山,只有一個城門供人出入。我們現在人在城中,想要出去只能從城門走。現在高呈那些人肯定已經把城門關閉了,我們要想辦法打開城門才行。”
“這有何難?”阿莫拍了拍腰間的彎刀,“在外面攻城進去不容易,從裡面殺出去可不難。咱們這麽多人,還個個武藝高強,直接殺出去不就行了!”
“不行!”修山當即反對道,“我們現在對縣城之中到底有多少敵人,他們的實力如何一概不知。貿然行動的話很可能適得其反。或許我們可以先在城中轉轉,消磨消磨時間,等到天黑之後,再行動。”
阿莫翻了個白眼,道:“那個叫高什麽的人又不是傻子?他們已經懷疑我們了,還能等著我們行動不做任何準備?”
“你們的人也說了,高呈等人還想利用國公爺他們達成目的。他們在那之前不會輕易跟我們撕破臉皮的。
要不然的話,他們在把我們騙入城後就可以動手。那是我們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是拿下我們的最好時機。”
“你們大齊不是有一句話叫此一時彼一時嘛……”
“停!”
阿莫跟修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讓本就心緒不寧的盧明遠更煩躁了。他叫停兩人後,緩了口氣,而後看著胥琰說:“阿琰,依你之見,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辦?”
胥琰看著空曠無人的街道,歎了口氣,說:“依我之見,自然是盡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但是,你不會選擇這樣做對嗎?”
盧明遠無聲地笑了笑,回道:“知我者,阿琰也。既然知道了沛縣縣衙成了與朝廷作對的魔窟,那必然要搗毀他們才行。
與敵人狹路相逢,卻未戰先怯逃離戰場,可不是我盧明遠的風格!高呈自作聰明,請我們入甕。我偏要在這裡跟他好好玩一場!”
“國公爺!”修山不讚同道,“如今敵暗我明,我們根本不知道高呈他們的深淺。留在這裡跟他們周旋的話,實在太過危險了。你若是在這裡出了什麽事,我們怎麽跟盧大帥交代?”
“好了!”盧明遠拍了拍修山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不過我如今也不會像以往那樣全憑一股莽勁做事。
我們雖然不知道高呈這些人實力的深淺,但在這城裡肯定有人知道!”
“國公爺說的是什麽人?”修山不解地問,“我們定國公府好像在這裡沒什麽人脈吧?難道您指的是鸞台內衛?可如今流蘇姑娘不在,我們也不知道誰是鸞台內衛,就算知道,他們也不會把消息給我們的啊!”
盧明遠提示道:“你忘了北境的消息都是從哪裡來的了嗎?”
“您是說慶雲樓?”
“沒錯!就是慶雲樓!”
修山並不是很能接受盧明遠的回答,他忍不住質疑:“可慶雲樓不就是個酒樓嗎?最多被誠意伯府拿來作為他們傳遞消息的渠道。他們會知道沛縣縣城如今到底是什麽情況嗎?”
“你還是把慶雲樓想得太簡單了!”盧明遠有些唏噓道,“慶雲樓背後的水或許遠比我們想的深!”
“哦?”聽盧明遠這麽說,胥琰也好奇起來,“明遠,此話怎講?”
盧明遠壓低聲音道:“我懷疑誠意伯府只是慶雲樓明面上的主家。以誠意伯府的實力,把慶雲樓開到大齊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城池之中並不是難事。但要想在這麽多酒樓之間建立暢通無阻的聯系,卻絕非易事。
這不僅需要得力的人手,更需要能敲開各個城池大門的權力。做不到這些,慶雲樓絕對無法像之前那樣用如此短的時間就將不棄他們的信毫無紕漏地送到我的手裡。
你們不妨想想,以誠意伯府的底子能擁有在任何時間敲開任意城池大門的權力嗎?而能給予他們這個權力的,整個大齊僅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