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紀事 第199章 送信受阻

與沛縣劉氏相比，司州高氏更耐不住持續的落寞，更積極主動地掙扎著往上走。蕭均衡能理解他們所做的這種選擇，但他無法接受。

尤其是在他知道高呈是昌邑公主之子後，他就更沒辦法接受。

昌邑公主每年有大半的時間都待在新京，而她在新京大半的時間又會花在宮中。她陪皇后娘娘的時間甚至比就嫁在新京的昌平公主還要多。

即便是對外宣稱清修，不輕易見人的皇帝陛下在接到昌邑公主的求見時，也十有**會接見她。

因為這個緣故，蕭均衡與昌邑公主每年還能見上幾面。

不像昌平公主那樣一心撲在自家孩子身上，對宗室中的晚輩們都持著不遠不近的疏離態度。昌邑公主沒把自己的孩子養在身邊，反倒對蕭均衡這樣的王孫們很是關照疼愛。

在偌大的宮中，除了皇后娘娘外，也就昌邑公主會在每次見到蕭均衡的時候關心他幾句，有時還會給他準備些宮內少有的吃食衣物之類的，算得上是為數不多的記掛著他的人。所以蕭均衡對這個堂姑母還是較為親近的。

但如今昌邑公主的兒子居然站在了他的對立面，還有意要取他性命。這讓蕭均衡如何能接受。

老太爺了解到蕭均衡的這番感受後，並未寬慰他，反而直截了當地告訴他皇家之中，沒有真正的親情可言。每個人做的每個舉動都是圍繞著自己的利益而來。

蕭均衡對老太爺說的這些話並不陌生。因為在宮中陪伴皇帝陛下左右的日子裡，他從皇帝那裡聽到了很多次類似的告誡。

但蕭均衡此前對這些始終是抱有疑慮的。如果皇家真的沒有親情可言，那皇后娘娘為何在當年救了他們祖孫，並且十年如一日地維護他?皇帝陛下又為何明明身體不好，還一直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他們已經是站在大齊最頂峰的人，從他這裡可得不到什麽收益。

可是沛縣發生的這一切，卻讓他第一次產生了動搖。難道昌邑公主對他的那些關愛的背後也是另有目的的?有沒有可能昌邑公主並不知道高呈所做的這一切呢?

蕭均衡眼下無從得知這些問題的答案是什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一切影響他保持理智冷靜的情緒全都暫且拋之腦後，將精力全部集中在怎麽破除自己的生死局上。

蕭均衡很清楚，那些人之所以敢肆無忌憚地到處派人追殺他，必然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自信掌控沛縣一帶的局勢。

這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縣衙能做到的，他們定然還隱藏有大量的人手。如果他們發現自己藏身在沛縣劉氏，定然會到這裡來找他。沛縣劉氏也會因為他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必須盡快跟盧明遠或馮勝聯系上，從沛縣劉氏離開，避免因為他而讓沛縣劉氏蒙受災難損失。

有這股壓力在，哪怕蕭均衡面上表現得很鎮定從容，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卻依舊十分緊繃。

老太爺活到這個歲數，眼睛毒辣得狠。一眼就看出了蕭均衡的顧慮，但是他卻選擇對此視而不見。因為他覺得年輕人承受一點兒壓力是好事。

倒是老夫人看不得蕭均衡如此繃緊神經，跟陸夫人兩人一唱一和地跟蕭均衡聊家常，分散他的注意力。

聊得久了，桌上的茶水都換了幾次後，蕭均衡也漸漸地放松下來。

老太爺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卻只是默默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樣的情境於蕭均衡而言無疑是陌生的，但更是溫暖的。他在外祖母和姨母的關懷下漸漸卸下心防，摘下用來保護自己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酷假面，過上了一段難得的舒心時光。

而當老太爺安排去送信的人傳回消息時，已是他到沛縣劉氏的第二天了。

首先是派去聯系馮勝的人回來傳話說，他們趕到沛縣縣城後就直奔縣衙，暗中打探了一番後得知隨簡郡王殿下一同到沛縣的馮勝和魏鉉以及他們的手下，在當天出城一段時間後折返回城，在城中待了沒有多久又都出城而去了。

他們沿著城外的幾條路打聽了許久，只打聽到一些隻言片語，並未找到馮勝和魏鉉他們的下落。倒是在一個獵戶的提醒下，在一處山林中看到了幾具屍體，那些屍體身上都穿著同樣的服飾，個個面白無須，很像是宮中內侍。

為了確認身份，他們硬著頭皮扒開了死屍的衣服，發現這些人的確身有殘缺，應該是馮勝手下的內侍無疑。但那些屍體中所有人的相貌都與簡郡王殿下所繪的馮勝的那張畫像不符，他們要找的馮勝並不在其中。

他們在附近沿著打鬥的痕跡又找了一夜，卻始終沒有找到新的線索。

就在他們快要放棄的時候，他們又從一戶山民口中得知，翻過幾個山頭之後，在山的另一側有一個小山村，村子裡當天來了不少身上鮮血淋漓的兵老爺。

那些兵老爺進村的時候，正好被回娘家走親戚的那戶山民的兒媳婦看到。

沛縣劉氏的人打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馬不停蹄地往那個山村趕去。

在那裡，他們遇到了魏鉉手下的禁軍。那些禁軍將士一共不到十人，卻大多身負重傷。那些禁軍一開始對他們十分警惕，直接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在沛縣劉氏的人表明來意，並給他們看了簡郡王殿下的信物之後，他們才放松戒備。

但是他們也不知道馮勝人在哪裡。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家指揮使魏鉉跑到了哪裡。不過，他們在確認簡郡王殿下還活著的消息後，松了一口氣，並且強烈要求沛縣劉氏的人帶他們去見簡郡王殿下。

這種事如何是被派去送信的人所能決定的，他們的要求自然被拒絕了。

不過他們還是讓沛縣劉氏的人保證一定要跟簡郡王殿下稟告他們的情況，讓簡郡王殿下決策是否召他們過去護衛。

蕭均衡在發現馮勝的手下中有奸細後，就預感到事情不妙。但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比他預料的還要糟糕。

馮勝和魏鉉下落不明，他們的手下也所剩無幾，而且幸存的禁軍也大多有傷在身。這對蕭均衡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好消息。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藏身之處，蕭均衡考慮再三後還是決定暫時不讓那些在小山村中修養的禁軍將士召到身邊。

他請老太爺安排人去采買了足夠的藥材和糧食，給那些禁軍將士悄悄送去。並送信給那些禁軍將士，讓他們盡快養傷，如有需要他會召集他們。

馮勝和魏鉉這裡眼看是指望不上了，蕭均衡只能把希望放到盧明遠身上。

等了小半日後，派去彭城郡城給盧明遠傳信的人也回來了。但他們傳回的消息實在算不上好。

因為沛縣劉氏的族地距離彭城郡城較遠，即便傳信的人一路馬不停蹄，也未能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入城。

如果換做平常，哪怕城門關閉，只要他們亮出沛縣劉氏的招牌，一般情況下守城的官兵在確認他們沒什麽危險後，都會給沛縣劉氏這個面子，讓他們悄悄進城。

但是這次卻不一樣，哪怕他們說自己是沛縣劉氏之人， 也沒能敲開城門。他們發現守城的居然是彭城郡都尉手下的郡兵。

那些郡兵還說什麽彭城劉氏都樹倒猢猻散了，就別拿沛縣劉氏的招牌來耍威風了。

去送信的沛縣劉氏之人對郡兵們說的這些話不明所以。但敲不開城門，他們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城外的一家客棧暫且住下。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老老實實地排隊入城。剛一入成，他們就聽聞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在彭城盤踞了數百年，跟他們沛縣劉氏頗為不對付的彭城劉氏居然被定國公盧明遠攜手彭城郡都尉金賀雲給一窩端了。

沛縣劉氏的人自然不願意放過這個消息，他們隨著驚聞嘉和元年那場洪災竟是彭城劉氏在背後作祟的消息後驚怒不已的郡城百姓一起到了彭城劉氏的宅邸。從那些百姓口中得知了彭城劉氏的罪行，以及盧明遠和金賀雲是如何行雲流水般地將這些惡賊拿下。

收集完這些消息後，沛縣劉氏之人便往郡守府趕。但等他們到了郡守府後，卻被告知定國公大人已經帶人趕往沛縣了。

這讓他們懊惱不已。如果不是他們被彭城劉氏倒台的消息吸引，跑去看了一會兒熱鬧，根本不會錯過定國公一行人。

沛縣劉氏之人立刻調轉馬頭，出城去追，但是已經為時已晚。等他們追到沛縣縣城時，定國公一行人已經入了城。而在定國公入城後不久，沛縣縣城的大門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關閉了。

無論沛縣劉氏之人如何敲門，裡面的人卻始終不應不開。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先回來稟報老太爺和蕭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