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嗎?”蕭均衡審視地看著秦郡守,“本王相信秦大人是個聰明人。既是聰明人,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裝糊塗呢?”
聽聞此言,秦郡守臉上的表情更加疑惑:“郡王殿下說的這些話又是什麽意思,下官實在是聽不懂啊!”
這時候盧明遠也走了過來,他聽到秦郡守的話後,毫不客氣道:“秦大人聽不懂也無妨。我只要秦大人聽懂一句話,那就是莫要做多余的事!”
說完,盧明遠也不管秦郡守是何反應,徑直來到了流蘇面前:“流蘇姑娘,剛才我與何郡丞的對話你也聽到了。你那麽聰明,要不要猜猜這背後隱藏著什麽呢?”
流蘇抬頭看了秦郡守和盧明遠一眼,在收回視線後回道:“你是想說,是有人故意設局,先是引何郡丞去劉府請女樂到郡守府,再遞消息給我,讓我提前做好在宴中刺殺的準備,最終達到刺殺劉大年的目的?”
盧明遠讚道:“流蘇姑娘果然一點就透。以目前的形式來看,這種猜測的確最有可能。
若果真如此,那幕後設局之人定然心思縝密。何郡丞提到的那兩個小吏這會兒怕是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流蘇不解:“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讓人帶他去辨認?”
“因為猜測在被證實之前只能是猜測。而且流蘇姑娘所言也只是一種可能罷了。
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姑娘你在郡守府內還有同伴。郡守府之人給你提供消息,你負責行動。你們裡應外合,共同除掉劉都尉。”
“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此前已經說過我在郡守府並無相識之人。”
對於流蘇的辯解,盧明遠只是笑了笑,並未回話。
沒過多久,何郡丞就從外面回來了。據他回復,他把還在府中當值的吏員看了一遍,都沒有找到那兩名小吏。
剛找到一絲線索到這裡又不出所料地斷掉了。
流蘇面帶嘲諷地看向盧明遠:“大人的猜測這算是得到證實了?”
盧明遠平靜道:“意料之中的結果罷了。幕後之人若是那麽容易就被我們順藤摸瓜找出,我反倒會懷疑其是否真有能力布這麽大一個局。
流蘇姑娘,我還有一個問題。
金十三娘說你是月余之前通過劉府管事進入到這支女樂中。你能告訴我你是如何做到的嗎?”
“這也何難?”流蘇傲然道:“我事先查了那劉府管事的身家背景,發現他有個不學無術,爛賭成性的兒子。我略施小計便讓他兒子入了圈套,為了他兒子的性命他不敢聽我的命令。”
“這麽說,你一開始就是奔著劉府的女樂去的?卻是為何?”
“因為我查到了劉大年身上,可他如今在睢陽郡位高權重,難以接近。不過據說此人喜歡設宴赴宴,我若棲身於劉府女樂中,接近他的機會就更多。”
盧明遠點頭道:“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揪著流蘇不放,而是轉而詢問何郡丞:“何大人,聽聞你是從別處調任至睢陽郡,妻兒都不在身邊,從上任起便一直住在郡守府內?”
“大人所言不差。”何郡丞承認道:“下官家中父母尚在,但年事已高,稚子又年幼需要看護,便索性讓賤內留在家中照看父母孩子了。”
“那我問你,最近一月郡守府每日夜間可有什麽異常發生?”
“異常之事?”何郡丞在又揪掉了幾根胡須後回道:“好像並無什麽異常之事發生。若非要說的話,也就只有一些府衛最近老是抱怨在夜間巡邏的時候不經意間會看到鬼影一閃而過。
郡守府內不少人都說這是橫死在地牢中的罪犯的陰魂作祟。下官前幾天還跟郡守大人建議,要從香火旺盛的寺院請一些大師到郡守府做做法事呢。
郡守大人,您還記得此事吧?說起來,那鬼影出沒最頻繁的地方就離您的住所不遠呢!”
秦郡守冷著臉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麽陰魂作祟,都是自欺欺人罷了。依本官看,都是那些府衛在杯弓蛇影,胡編亂造。
何大人,本官記得早已跟你說過無需將這種事放在心上,你怎麽還在貴人面前說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來?”
“秦郡守不必責怪何大人,是我讓他說的。”盧明遠站出來沒讓秦郡守繼續借題發揮。
“我想知道的已經都問得差不多了。”盧明遠的視線從秦郡守、何郡丞和流蘇身上一一滑過,“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有隱藏。不過,你們既然不願意說,我也就不費口舌再問了。
但是,今天發生的這兩樁刺殺案總得有個處置。秦郡守、何郡丞,這事兒發生在你們二人管轄的地界,你們覺得該怎麽處置?”
何郡丞搶先跳出來表態道:“下官位卑言輕,哪敢在這種大事上置喙。一切聽郡守大人和貴人們安排就是。”
秦郡守倒是沒有推辭,他指著流蘇道:“此女當眾刺殺一郡都尉,證據確鑿,罪大惡極,按律當誅!至於玉娘,意圖謀害北漠貴客,性質惡劣,但念其未釀成嚴重後果,且得到王孫殿下的諒解,可網開一面,留其性命。”
“秦大人這會兒倒是有了一點兒一郡郡守的樣子了。不過,秦大人莫不是忘了?流蘇身上可是牽扯著一樁關乎彭城郡成千上萬條性命的陳年舊案。若是殺了她,那當年之事可就再無可能重見天日了。”
聽完盧明遠這番話,秦郡守湊到盧明遠身邊,壓低聲音道:“國公爺,所謂天災變人禍不過是那流蘇的一面之詞,是真是假還不一定。
即便是真的,過去了這麽多年,關鍵人物劉大年又被殺死,想要查都無從下手啊。
再者說,這劉大年可是靖寧侯府出身,要不是得了靖寧侯的看中,如何能在短短十年裡從一介侯府侍衛爬上一郡都尉的位子?
這種事兒吧,就怕往深了想。您想啊,這劉大年當年做出那等滔天禍事,背後若無人指使是不可能。那能指使他做出這種事的還能是誰呢?
您說,您若是執意查下去,不小心查到了不該查的人頭上,一個疏忽,怕是就給自己惹禍上身了!
所以,聽下官一句勸,此事最好到此為止,殺了流蘇一了百了,皆大歡喜!”
“那依秦大人所言,即便當年之事真如流蘇所言是人禍,也不該查下去,不該給無辜喪命的彭城百姓一個交代?”
“下官不是……”
盧明遠抬手壓下了秦郡守的解釋,繼續說:“若劉大年背後果真是靖寧侯府,挖出當年之事說不得就能給靖寧侯府一記重擊。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秦郡守背靠的是承恩侯府和五皇子,與靖寧侯府和其扶持的七皇子現在為了那把椅子差不多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打擊靖寧侯府,不該是秦大人最想看到的嗎?為何現在要苦心勸說我等放過此事?
又或者說,秦大人是我年輕氣盛便故意這樣說來刺激我,讓我主動選擇調查當年之事?”
“國公爺誤會了,下官……”
“秦郡守不必再多言。”盧明遠再次打斷秦郡守,“無論你是出於什麽目的說出那番話,我都不會在意。因為我早已決定徹查當年之事,給在那場洪災中蒙難的無數冤魂一個公道!”
說完,盧明遠看也不看秦郡守憋屈至極的表情,大步來到蕭均衡面前,恭敬行禮後說:“郡王殿下,現已查明,今日宴中發生的兩樁刺殺的罪魁禍首便是流蘇。
玉娘受其蠱惑對北漠王孫行不軌之事,幸未成功。但也給流蘇製造機會,讓其得以謀害睢陽郡都尉劉大年。流蘇對其罪行已供認不諱,按律當處以極刑。
但據流蘇供述,劉大年乃是導致嘉和元年彭城郡發生洪災慘劇的元凶之一。當年洪災是否為人禍還需查證,而流蘇作為關鍵人證在查辦這一陳年舊案時不可或缺。
所以,下官建議暫且留下流蘇性命,讓其以待罪之身協助查辦彭城郡洪災一案。待此案查完,對其再行處置。
至於玉娘,念其年歲尚輕,且未釀成大錯,下官建議免其死罪,流放百裡。
不知郡王殿下意下如何?”
“可!就按你說的辦吧!”
在盧明遠查辦此案時,蕭均衡從頭到尾都在一旁看著,對於盧明遠匯報的這些情況再清楚不過。盧明遠執意深查彭城郡洪災舊案也正中他的下懷,他對盧明遠的處置毫無異議。
得了蕭均衡的首肯,盧明遠再無顧忌。他派人將胥琰等人請回,又讓人把玉娘帶了回來。
待人到齊後,盧明遠當眾宣布了對玉娘和流蘇的處置。
玉娘在聽到她能活命後喜極而泣,她本以為今日必死無疑,沒想到還能撿回一條命來,流放百裡在她看來根本算不上什麽。
而對於流蘇而言,如今的結果雖是她想要的,可她並沒太多時間為自己的算計得逞而欣喜,因為她的復仇之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