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扭著肥臀回到梳妝台前道:‘我自然是要學著管家的事情。要是你比二郎強,咱們也不會整天琢磨家裡這些爛糟事。夫君我跟你說還是跟老太爺商量商量,把二郎一家子弄出張家才好,離開大興城最好找個偏遠地方一家子都弄去戍邊,咱們也不用背上嫉賢妒能的名聲。’
張萬齡有些惱怒,又怕自己這刁蠻的婆娘撒潑壓著火氣,道:“你快拾掇拾掇早點睡吧,咱們家外院的事你少參合,阿翁最近心情不好,小心被撞見了請家法。”
薑氏哼了一聲,繼續卸妝,收拾首飾匣子。
張萬齡停下手中的活計,也咂摸妻子的話,沒有繼續的說下去。
大興城宵禁後坊市門落鎖,待到翌日雞鳴開門,全城都要聽從鼓樓的鼓聲作息。走親戚購物行商的人會早早的露宿,或者早早的回家出城。免得坊市落鎖還在坊市外走動,被武侯發是要挨鞭子罰銅。
日落時分,行人匆忙往家奔走,丁瞎子衣著襤褸,空洞無神的雙眼睛流出淚,落寞的駐守在熱鬧的通義坊的街道。女兒的夫家已經搬離了通義坊,他們的房子現在是一群西域胡商在住,心裡悲涼的想著這滿街的人去哪裡找自己的女兒,感覺自己一下就沒有活下去了勇氣。
惠清道長甩了甩拂塵,撣一撣身上的灰,對著丁瞎子說,道:“瞎子,咱們先回通化坊吧,明天咱們再來打聽一下,沒準明天咱們就能碰見認識你女兒的人。”
惠清道長還在說話,丁瞎子已經堅持不住這種打擊直接暈倒了,夏虞忙上前抱著丁瞎子。
夏虞對著師父說,道:“師父這丁先生暈倒了,你快看看他這是怎了。”
惠清道長見狀忙上前把丁瞎子安放在牆根陰涼處,把脈探探鼻息,拿出銀針扎了幾針。
周圍看熱鬧的的人圍了一圈,看著道士救治瞎子。幾番折騰救治丁瞎子轉醒過來。惠清道長和自己的傻徒弟趕忙把丁瞎子放到驢背上拉回通化坊張家。
夜半無聲,張家客房裡三人躺在地板上休息,夏虞打輕微的呼嚕聲。躺在最裡邊的丁瞎子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惠清道長朝著丁瞎子的方向小聲說道:“瞎子,這事你應該能看清看淡的,聚散都是緣分,執著也沒有用。人各由命,福禍求之。這些事都是強求不來的,萬事隨緣。”
丁瞎子沒有說話又接著歎了口氣。
惠清道長接著說,道:“有些事要你自己想明白,道理就在那裡悟到了懂了還要做到才行。人就是一口氣提著,沒了這口氣,就一了百了。”
丁瞎子回,道:“道長,你說我是不是罪有應得,年少時太荒唐,這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呢。”
惠清道長,道:“這紅塵果業,是誰的緣躲是躲不開的,緣盡了是留也留不住的。你好好想想吧,這些東西禿驢們說的最好了。”
惠清道長的玩笑話沒有激情玩笑,屋子裡又陷入了沉默中。
最近幾日三人都在通義坊中打聽,沒有人知道丁瞎子女兒。丁瞎子也開始死了心。
這天晚間,張萬歲置辦酒宴,宴請惠清道長三人。普普通通的家宴,有酒有菜,雖不豐盛但也不顯的寒酸。這個時期的隋朝人飯食,只有煮放點鹽的豆子,粟米,水煮蔬菜,要不就是用火簡單的烤著吃。煎炒烹炸這些後世常用的廚房技能都是宋朝以後才出現得。
席間夏虞不停的給丁瞎子倒酒。丁瞎子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醪糟一樣的酒水,也不濤濤不覺,妙語連出了。
張萬歲見狀,詢問惠清道長,道:“丁大先生這是怎麽了,氣色不佳,是路途勞累了,還是生病了。”
惠清道長回頭看一看,放下酒杯把丁瞎子為何來大興城,在通義坊找了好幾天女兒的事,跟張萬歲說了。
張萬歲聽了也感覺老天不公,答應這明天一早找衙門裡的人幫忙打聽一下,看看那女子去哪個坊市生活了。
夏日裡人們睡的晚,吵鬧的蛙鳴和悶熱的天氣是很難早早入睡。白氏坐在院子中垂花回廊上乘涼。午後她隱隱覺肚子酸痛,以為累著了,吃了湯水,坐在垂花門打扇子乘涼,等待夫君宴請結束。
坐下片刻間,白氏覺察肚子從酸痛開始陣痛,有過生產些經驗的她知道自己應該是要生產了。
白氏沒有慌張。忙吩咐丫鬟去通知夫君張萬歲,吩咐嬤嬤扶自己到房中,請穩婆,備熱水,統統都安排好了,才躺在臥榻上抵抗肚子陣痛,虛汗也從額角流出來,屋裡一陣慌亂忙活。
穩婆進入房中時,張萬歲也慌張回到院中。白氏陣痛越來越嚴重,時而叫喊聲傳出來,淒慘至極。聽著婆子安慰“娘子莫要喊叫,省些力氣吧”聲音
丁瞎子惠清道長跟著張萬歲進了後院內宅中,張萬歲在回廊上坐著焦急的聽著產房裡的動靜。院中人伸著耳朵聽著屋裡的喊叫聲。
惠清道長見焦躁不安的張萬歲,道:“二郎稍安勿躁,這事你著急沒甚用。”
張萬歲來回踱步,道:“兄長不曉得,我夫人這次懷的肚子比生興寧的時候要大好多。每晚睡覺都不敢翻身,怕是這一胎不好生。我怕生產出現意外,前面夫人也是生產才沒得呀。”
惠清道長,道:‘讓穩婆提前摸過胎位嗎?’
張萬歲,道:‘摸過的,摸過的,說是沒事的。這些蠢笨的婦人,誰知道是不是敷衍的說辭。我怎敢相信她們。’
丁瞎子在一旁,道:“二郎,沉住氣,莫要慌張。這院中你是主人家,你要是慌亂了,下邊的下人更慌亂。”
張萬歲,道:“兩位兄長,我前面的那位夫人血崩而亡的,我不放心呀。兄長一會有問題一定盡力看顧。我不想再死老婆了。”
月朗星稀,天空沒有一片雲彩,月光散滿整個院子,站在院中能看見彼此的臉龐,微風浮動帶動院中的草木晃動,發出唰唰的響聲,窸窸窣窣蟲鳴和院外蛤蟆呱噪遙相呼應,時而停止,時而響起。說完三個人沉默,院子中安靜下來,只有來回踱步的聲音,應承著屋裡忙碌的聲音,白氏的哎叫聲。生孩子本身就是危險的事,作為男人只能靜靜的等待著屋裡新生命的降臨。
大房的薑氏,聽說自己的妯娌生產,也趕忙過來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張菱夫婦知道自己的嫡母生產,也到內院來守著等消息,三房四房也派了貼身的管事來聽使喚。通通都被張萬歲給打發回去。此刻張家感覺如此的和睦祥和。
亥時一過,在白氏不停的喊叫聲中,哇哇的嬰兒哭聲傳出來,外面等消息的人這才順口氣,把心放回自己的肚子裡。一個婆子趕忙跑出來報喜,道:“恭喜二姥爺,是個小郎,好大一隻小雞雞。”
邊上的男傭人們也趕忙道賀:“恭喜二爺,含章之喜。”
張萬歲見孩子生出來了,心放一半,趕忙問道:‘夫人如何?’
那婆子接著說道:“夫人有些脫力, 但是無大礙,休息休息就好。”
外面婆子還沒說完話,就聽裡邊的婆子高喊道:“快點叫醒夫人,別讓夫人睡著了,這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沒有出來呢。快叫道長進來,給夫人行個針,快點人快堅持不住了。。。”
只聽見屋裡一陣慌亂的聲音。一個婆子掀開門簾準備叫喊,惠清道長跨步就進入了內屋了。
明月高掛的天空突然刮起了風來,天上烏雲聚集,帶著涼意和水汽的風吹進每個人的鼻孔中,天空隆隆的雷聲隨之響起,轉瞬間烏雲就遮住了月亮。
屋裡婆子們的叫喊聲傳出“醒了,醒了,夫人醒了,老神仙你別出去了,在這看著吧。”
一聲雷電響起,震得瞬間世間失去了聲音,三秒過後屋裡的白氏用力喊叫才在此響起。
當天空形成烏雲遮住了整個月亮的時候,這也變得無比伸手不見五指。天空中的雨水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慢慢的變的如拳頭大小的雨點,劈劈啪啪打房上的瓦片。張萬歲被異像所攝,跪在房簷下朝著老天爺禱告著,不停念叨著老天保佑的話。
婆子們喊著莫名其妙的號子聲,盡量讓白氏調整好呼吸。大家的心又開始吊起來,突變的環境讓人壓抑,預感不好的事就要發生。
丁瞎子啥也聽不見了,他感覺到周圍突然陰鷙寒意起來,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他把腰間系著的祖傳虎威將軍寶印攥在手心裡,安慰自己沒事。蟲不鳴了,蛤蟆閉嘴了,整個天地充斥著天罰的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