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州高涼郡,太守府。
與太守馮寶對坐著的是夫人冼英。
冼英為嶺南南邊俚人一部大首領,此部佔據山洞,有民十余萬家。
與陳文徹一部俚人不同的是,其部代代以女子為首領,冼英很早就繼承了大首領之位。
在冼英為首領期間,不但鎮服百俚,且能團結周邊,使左右悅服。還上書朝廷設置崖州,實行郡縣製。崖州的納入,使得自漢代以來脫離了朝廷數百年之久的海南島重新歸於版圖,可說功勞大矣。
於是,馮寶之父馮融,乃令其子娶其為妻。
當然,其目的乃是和融漢俚,穩定周邊。
冼英在當地名聲不小,陳霸先為西江督護,自然久聞其名。
而陳霸先有鎮服新化、安化之功,冼英也對其慕名久矣。
後來因為冼英治下一場叛亂,牽扯到高要府,由陳霸先出面,為之調解,因而結識。
冼英與陳霸先也因此有了數面之緣。
說深也不深,說淺也不淺。是以,知曉其情的胡穎,在高要城危機關頭,著實找不到能施以援手之人,不得已貿然寫信給冼英,希望冼英能率部解困。
在得到胡穎的手書後,冼英也從中了解了梗概。
要說起來,其部與陳文徹一部俚人一個依靠西江上遊,一個瀕臨大海,一個歸西江,一個歸南江,八竿子打不著,兩部之間往昔也並無仇怨。
本著和氣為主的原則,冼英可不必插手此事。
要知道,他們兩個都是俚人大部,一旦彼此之間起了衝突,也必然搞個你死我活,從此西、南二江俚僚勢必戰火連連。
更何況,她與陳霸先不過數面之緣,又非陳霸先親自寫書與她,自可不必理會。
只是,到底陳霸先曾替她有過調解之情,這個人情卻是不能不還。
再者,陳文徹的名聲她是知道的,三天兩頭喜歡跳起來搞搞事情,野心不小。一旦得了高要,勢必插手南江,最後也必然與其不能和睦相處。
如果任由其奪取高要,引發更大的事件,勢必引來朝廷大軍,到時候戰火綿延,南邊想要穩定就更加不可能了。
冼英目光看的很遠,在她看來,救與不救勢必都會引發大的衝突。
既然這樣,也只能秉持大義,出兵相助。
如果她能說退陳文徹,那是再好沒有。
如果不能,只能是站在朝廷一邊,助朝廷誅賊了。
她與夫君商量多時,也最終下定了這個決心。
只是她眼下部內還有諸多事情未能處理完,一時也抽不開身。
但高要城已是十萬火急,不能耽擱,起碼得派出一支人馬先行。
權衡下,隻得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她的兄長冼挺。
冼英因為嫁入太守府,雖然仍是此部俚人大首領,但她也不能時時在部內,大部分時間還得在太守府協助夫君處理郡內大小事。
而部內諸般事情也不可能沒人處理。
也因此,冼挺身為其兄長,平時在部中威望也足,也就讓他代為處理。
如今此等大事,冼英既然一時脫不開身,也自然想到了他。
只是其兄長為人她還是很清楚的,平時比較跋扈,有點氣勢凌人。雖然數翻勸說,說改,但人的秉性豈能說改就改,是以因此對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但除了冼挺,此時也別無第二個人可以帶領這部人馬。
不得已,也就將此任務交給了他。
“交給我,你一萬個放心!”
自從冼英以俚人大首領身份嫁入太守府以來,諸般出擊,俚僚威服,此部已經平靜好久了。
而喜好爭勇鬥狠的冼挺,太平日子裡更是手癢難耐,此時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一展身手,自然一力應承。
冼英又怕他沿路胡來,不得不再三囑咐了他幾句。
“不可飲酒誤事,不可滋擾鄰裡,不可無故殺戮,不可……”
冼挺雖然不耐煩,到底還是自己的妹妹,且還是此部大首領,就連他也得屈從於她。是以,極是有耐心的聽她說完。
“諾!知道了。”
冼挺長唱了一聲,也就躬身出去了。剛一離開冼英視線,立即是摩拳擦掌,興奮非常。
他片刻也不想耽誤,速回了部裡,準備開拔事宜。
送走了冼挺,冼英搖了搖頭,歎道:“這邊事得盡快處理好,否則我還真不放心我這個哥哥。”
馮寶畢竟是個文人,也從不插手她部中事, 是以任由她安排。
同為朝廷官員,他馮寶自然是讚成冼英發兵高要的決定。
他太守府到時候說不得也得支援點人馬給她帶走。
也因為冼英這邊事情還沒有處理完,一時過不去,冼英不得不寫了一封書,讓高要城那邊派來的信使帶回去。信中將這邊情況說明清楚,由自己兄弟先行,她之後也會過來。
而信使,在得了此書後,立即加馬揚鞭,火速往高要城趕去。
只是,等他到了高要城下,此時高要城已被數萬賊兵團團圍住,根本沒有辦法入城。
信使無可奈何,隻得挨到夜晚,還想要趁黑摸到高要城下,不想被賊軍的巡城人馬給撞了個正著,將他抓了起來。
信使心下大駭,還想要將回信給吞到肚子裡,不想慢了一步,被賊人給奪了去,並將之交給了陳文徹。
陳文徹陸路數萬人馬此刻早已經兵臨高要城下。
他從信中得知冼英一部賊人將欲起兵來救,心下稍慌。
將內容給了其弟陳文戒看。
陳文戒亦是臉色微變。
雖然未曾跟冼英一部打過交道,到底冼英之名還是聽說過的,有山洞十余萬家,勝兵起碼也有個三五萬不等。如果他們此時發兵來救,則情勢就有點難料了。
陳文戒身邊親信王北看出他們的難處,討過書信來看,思索良久,方才一笑道:“此事好辦,我等只需如此如此。”
當下將他所見,一一跟陳文徹兄弟二人說了。
二人聽來,皆都點頭稱讚:“王北兄高見,就按此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