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方面,白波、南匈奴聯軍萬余步騎已至蒲阪。
王邑沒有動,他被白波軍的動靜嚇到了,此時正收攏兵馬縮在安邑。
數天之內,他送出去十余份奏章,一開始只是上奏白波軍異動,之後是南匈奴異動,再之後是安邑告急請求援兵。
隨著聯軍越過安邑進抵蒲阪,他先是向朝廷報捷,說是已在安邑擊退了白波軍和南匈奴,守土未失。
等發現聯軍往西南方向去,他感覺不妙,又連忙補了一份,聲稱雖然敵軍被擊退,但大部未散,已往南邊遁去,希望朝廷注意。
弘農方面,董承已率軍抵達陝縣,正與張濟交涉通行次序。
張濟擔心董承強佔弘農,要求董承先行越過弘農向西,之後他再領軍跟在後面。
而他這副算計的模樣,也激起了董承的警惕。
董承也開始擔心,他一路向西,會不會被張濟偷了後路。
為了避免危險,他也要求張濟先走。
雙方信使往來頻繁,目前還在焦灼地激辯。
華陰的段煨沒有任何動靜,只是奏稱已備好車馬飲食,等待天子幸華陰。
這種情況下,乘輿在新豐停了下來。
當然給沈定的理由是天氣炎熱,天子困乏。
沈定樂得多拖延一段時間,順勢停下,並向重泉與郃陽增兵。
省中暫時設在新豐縣衙,天子洗浴之後立即召集公卿近臣。
由於需要探知沈定的態度,所以被懷疑是沈黨的種輯、鍾繇等人也被正常召見。
說起來,種輯雖然因為楊定之死與沈定有一些齟齬,但當他發現自己被懷疑是沈黨之後,十分乾脆地找到沈定,明言投靠。
鍾繇就還跟過去一樣,該找荀攸就找荀攸,該找韋誕就找韋誕,每月定期去驃騎將軍府薅一副字。
當然也有拚命證明自己不是沈黨的,這些人全都被齊固記了下來。
一眾公卿大臣端坐堂中,過不多時,天子入內。
尚書令首先開口,綜合各方奏章介紹情況。
之後天子看向最前方的太尉楊彪:“楊公,其勢如此,當如何處之?”
楊彪回道:“可令沈驃騎阻攔河東亂軍。”
雖然沒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沈定你就留在三輔阻攔敵軍吧,之後的路由董承等人護送。
天子又看向其他人,目光經過鍾繇,稍稍猶豫,最終掠過他,停在種輯身上:“種卿以為如何?”
種輯有點虛。
這種事該站哪個方向,他還沒跟沈定討論過。
不過,他知道楊彪是忠於天子的。
那麽就很明顯了,每與彪反,其事乃成。
種輯調整呼吸,緩緩開口:“沈驃騎乃司隸校尉,乘輿在側,哪有叫司隸校尉迎敵,而令外將護持乘輿者?”
名義上來說,董承、張濟等人,的確都是外將。
種輯一反對,這件事就討論不下去了,正反雙方各有各的道理。
但顯然,有手握重兵的沈定在背後撐腰,種輯的道理要稍微大一些。
第一次討論無果,乘輿只能繼續停在新豐。
天子這裡沒有進展,但弘農的董承和張濟卻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兩人談崩了。
於是董承在陝縣茅津渡河,放棄平坦的南岸,選擇沿更難走的北岸一路西行。
眼見時間進入閏月,天子終於決定,先抵達華陰再說,到時自有段煨、張濟等人對付沈定。
車架停留新豐數天之後,重新啟程向東。
頜陽,法正根據聞聲院以及本部斥候的消息,指使書佐小史在地圖上逐一標記。
好一會兒終於完成,他雙手抱胸站在圖前,仔細思索。
正考慮著,門外傳來招呼聲:“張將軍!”
法正扭頭,張五足龍行虎步走進門來。
其並未著甲,衣襟敞開,大汗淋漓,一進門就叫嚷著:“這天也太熱了些!”
法正面無表情,轉回去繼續看圖。
張五足見他如此,也不惱怒。
畢竟張五足本人不喜營中雜事,軍中諸事全都交給法正處置,他本人只需要簽字批準,精力全都放在調度操練兵馬上。
只要法正能幫他乾活,態度好態度差,張五足都不在意。
天子親封的奉義將軍,就是這麽大氣!
張五足嘿嘿笑著湊到圖前:“參軍又在看輿圖?”
主將問話,法正不得不答:“白波軍與南匈奴南下,是時候進入河東了。”
張五足聞言,眉飛色舞地拍手:“好也!”
開心一陣,他想起來自己過來尋法正的原因,連忙道:“將軍又給我送來三千步卒,約兩日後到頜陽。”
法正眉頭一挑:“兩日?從何處來?”
“從頻陽方向。”
法正估算著距離,目光在地圖上來回移動,快速道:“不用來郃陽了!叫彼等直接向東,在東張附近尋機渡河,佔據解縣!”
“嗯?”張五足疑惑,“將軍不是叫我等從北向南麽?”
“這一部阻攔白波軍回返。”法正解釋一句,“我部也不必再等,明日北上夏陽,從汾陰渡河。”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一條線:“沿汾水向東,拿下臨汾、絳邑。”
最終,手指點在平陽:“別遣一部掠平陽,逼迫南匈奴單於庭北遁。”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吐出一個名字, 這是他建議攻平陽的人選。
這段時間,因法正年少位輕,卻能總攬營事,不少將校對其多有輕視,甚至還有個別人言語頂撞、私下毀傷他。
輕視也就算了,法正再怎麽說也管不了別人的想法,但那些頂撞的、詆毀的,他都暗記在心。
這次提議的人,正是其中之一。
南匈奴雖然沒落了,但單於庭也不好打。
除非這人是難得一遇的猛將,真的驅逐了單於庭,否則法正總能找到借口收拾他!
張五足對這方面不太敏感,仔細想想,這人平時也的確敢打敢拚,是個合適的人選,便點頭應下。
法正又點了幾個人:“可令彼等為先鋒,先下臨汾、絳邑,則我等可一路南下,掠得糧草,自蒲阪返回!”
這幾個人也都同樣是得罪他的。
張五足見他一臉理所當然,雖然感覺現在就定下攻城的人選有些奇怪,但還是答應下來。
數天后,張五足在夏陽指揮大軍渡河,開啟河東戰事。
就在同一天,楊奉、去卑等人與張濟談妥,聯名上書,要求沈定大軍停在鄭縣,自鄭縣往後,由河東、弘農兵馬護送乘輿東行。
天子依然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將奏章轉給沈定。
沈定笑呵呵地看完奏章,轉手遞給賈詡,扭頭問從河東趕回來的齊固:“董承有什麽動靜?”
“董承似與張濟不和,已獨自過了華陰,往鄭縣趕來。”
沈定點點頭,看向賈詡等人:“張濟、楊奉等人意欲劫持乘輿,我要上書天子,詔令討伐彼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