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明末,總兵官已經多如牛毛,將軍亦多如牛毛。至於征蠻將軍印,崇禎末年落於焦璉上司楊國威之手。
靖江王朱亨嘉謀反,楊國威助之。焦璉時為楊國威中軍,背刺楊國威,擒朱亨嘉。亂平,陳邦傅結交兩廣總督丁魁楚,錄首功,得授征蠻將軍。
征蠻將軍權重,有權征召土司。陳邦傅佩征蠻將軍印,得以堂而皇之地佔領桂南、桂東諸地,成為廣西最大的軍頭。但他馭將無術,諂媚有方,受到廣西土司的輕視。
丹初說道:“皇上此番巡幸南寧,要經過思恩侯的汛地。我聽說,思恩侯久有封公爵的心願,此番恐將如願。
“思恩侯佩有征蠻將軍印,但廣西土司多不聽其號召,有失朝廷威望。此番,他若晉升為公爵,不應再佩征蠻將軍印。
“岑某自不量力,唯有一腔忠君報國的熱血,鬥膽自請為征蠻將軍。若能得願,某一定振奮精神,修治武力,討伐不法土司,重振朝廷聲威,懇請緹帥成全!”
說罷,丹初起身,鄭重其事地向馬吉翔作揖行禮。
馬吉翔起身回禮,盤算再三,說道:“琢如說得有理。此事於公於私都是好事,我當為琢如謀之。”
丹初拍拍手,令親兵搬來一箱寶物,打開之後銀光閃閃,令人眼花繚亂。
“此中有一千三百兩白銀,贈與皇上作禦用銀。三百兩由瞿閣老所贈,一千兩由我所贈。太后那邊,我另有贈送。征蠻將軍之職,還請爵帥幫忙謀取。”
銀錢很少,馬吉翔很失望,聽到“太后”二字,又不禁神情一凜,說道:“琢如放心,你我同在錦衣衛為官,應當彼此幫忙。不過,郝永忠亂兵不遠,請你護陛過栗木嶺,再返回桂林不遲。”
“謝緹帥,我準備護陛過栗木嶺,再往南走二十裡,然後返回桂林。”丹初暗自欣喜,令親兵抬過一口小箱子,說道:“此中裝有三百兩白銀,專門贈與緹帥。數目不多,也是岑某一片情誼。”
生逢亂世,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丹初為了謀得征蠻將軍印,亦得向馬吉翔行賄。此為無可奈何之事,丹初坦然處之。
傍晚時分,鑾駕抵達一處商埠,君臣護衛已經走得疲累不堪,在此停鑾歇息。
掐指一算,今天竟走了四十多裡,中間還翻越了栗木嶺,快趕上步兵的行軍速度了。連丹初都要感慨,走天子的名號真不是吹的,永歷帝在逃跑方面確實有天賦。
永歷朝比弘光朝、隆武朝長久,究其原因,除了地處西南、清軍鞭長莫及外,永歷帝嗅覺靈敏、擅長逃跑,非弘光帝、隆武帝所能比。
丹初拜別帝後,永歷帝立即傳見,馬太后亦整理衣冠,一同接見。
“皇上、太后,桂林告急,臣得立即統軍返回桂林,特來告別。”
天色已黑,帝後借宿在一個姓張的紳衿家裡。燭光搖曳,永歷帝面色蒼白,顯得十分憔悴,有氣無力地說道:“卿要連夜返回桂林?”
“是的,斥候來報,說郝永忠縱兵大掠。亂兵佔據桂林,錘殺太常寺正卿黃太玄。督師無力節製,留守下落不明。一旦清虜乘虛襲擊桂林,後果不堪設想。臣得連夜回去,尋找留守,穩定人心。”
永歷帝感歎不已,說道:“卿公忠體國,不辭辛苦,真乃武將楷模。”
馬太后清了下嗓子,永歷帝得到提示,說道:“朕此番過境潯州,準備晉升陳邦傅為公爵。陳邦傅所掛征蠻將軍印,當轉授給你,以獎你平日勞苦。”
太后插話,說道:“丹初馬上就要開拔,皇帝不妨現在就讓內閣承旨,用寶,辦好敕書,好讓丹初安心返桂。”
永歷帝很聽嫡母的話,立即照辦。沒多久,首輔嚴起恆過來擬旨,掌印太監蓋印,一道敕書完成。
丹初心中暗喜,走馬吉翔、馬太后的門路是走對了,征蠻將軍之事總算有了著落。
太后很細心,說道:“丹初,你先收好敕書。將軍金印尚在陳邦傅處,不久當遣中官送來。”
“謝皇上、謝皇太后。”
永歷帝著實不想丹初走,馬太后也想留他談談朱淑鷺的近況。但丹初已無心護陛,吃過晚飯,收好敕書,便率領標營返回桂林。
這晚是下弦月, 雖然晴朗無雲,夜色不明。丹初有了征蠻將軍的敕書,頓時躊躇滿志。
想當年,左良玉能夠坐大,那枚“平賊將軍”印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叛臣劉承胤能夠雄踞武岡,與他佩有“平蠻將軍”印不無關系。
丹初拜為征蠻將軍,從此就可名正言順地號令廣西土司。他走得匆忙,只有一道敕書。日後,還得想辦法盡快拿到征蠻將軍印,還應設壇拜將,弄個盛大的儀式。
回到桂林城南文昌門,已是寅時,將士們又困又累。所幸,丹初在此找到了斥候馮加禮,得知瞿式耜正在城南三裡外的樟木港。
他顧不上疲勞,率領標營再次前往樟木港,見到瞿式耜。
翁婿相見,雖不至於抱頭痛哭,卻也涕淚橫流。
從瞿式耜這裡,丹初得知郝永忠所部軍紀完全崩壞,在城內大肆搶劫。
亂兵搶劫皇宮,並衝入留守府,府內“冠服圖書鹹盡”。瞿式耜枯坐正堂,無計可施,坐視亂兵劫掠。
瞿共美持何騰蛟令箭,率永安鎮標兵,先護送瞿氏家眷出城,又返回城內,申訴於郝永忠。
郝永忠不想把事態鬧大,派親兵彈壓亂兵,無濟於事。亂兵照樣搶劫,城內“煙火高於樓櫓”。
日中,禦滇營自靈川返回桂林。滇兵欠餉已久,加入了搶劫的行列,城內秩序更亂。
傍晚,瞿式耜乘亂出城,托身於樟木港。朝臣大多出城,有的南下追趕永歷帝,繼續追隨朝廷;有的輾轉來到樟木港,指望瞿式耜拿主意;還有的對時局已經悲觀,遁入山林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