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人若有所思:
“前夜聽說趙牧出逃我還真信了,沒想到竟然是這兄弟倆在演戲。”
“為了官職花了這麽多力氣,不惜動用這麽多兵馬,真是荒唐。”
齊麟點點頭:“之所以動用這麽多兵馬,自然是另有所圖,趙括將軍求的便是一個……”
說到這齊麟故意停頓,急得眾人直跺腳,喝了口茶又說道:“求的便是一個見證,趙括要讓更多人看到自己弟弟從屍山血海中站起來的場景,這樣就會顯得更加真實,沒有人再會質疑。”
看著眾人恍然大悟的樣子齊麟很是滿意:“當然了,這只是這出戲的主線,在細節方面趙括將軍也是下足了功夫,出征前他安排了一個老醫師隨軍前行,借由醫師之口,形容趙牧傷勢之嚴重,然後又安排親信胡蠻當著所有將士的面下跪請罪,那場面,嘖嘖嘖,情真意切啊。”
齊麟口才極棒,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就連坐在後排的趙牧本人都差點信了。
“為了這個弟弟,趙括真是下了大功夫啊。”
“借由醫師之口,真是想的周全。”
這時另一個軍官補充道:“我想起來了,剛才手下屯長來報,一個自稱趙牧的人硬闖中軍大營,說是有傷在身,可面色紅潤,氣息平穩,一看就是唬人。”
齊麟連忙接茬道:“這就對了,假的終究是假的,傷勢做不了假,等下次見到趙牧,我們便設計看看他的傷口,讓這兄弟倆顏面掃地。”
這個建議立刻得到了眾人的推崇,竟七嘴八舌的研究起了計謀。
正當此時,營帳門簾掀開,一個身影出現在大帳門口。
此人剛一露面,營帳內便瞬間安靜,原本吵吵鬧鬧的各位武將,全部換了一幅面孔。
以廉義為首的那個陣營,將士們一個個低著頭躲避著此人的目光,很多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廉義雖然努力坐直,保持微笑,但明顯能看出來神情的不自在。
以趙括家臣為主的這個陣營,本就坐的稀稀拉拉,此人出現後更是紛紛縮小了身形,有的側身,有的歎氣,只有幾個年紀稍長的將領大著膽子,目光炯炯的盯著此人,眼神中充滿了反抗精神,但從他們攥緊的拳頭可以看出,僅僅是眼神反抗已經用盡了他們全部的勇氣。
只有趙牧所坐的這個陣營,將領表情最是輕松,他們一個個挺直了腰板,滿面紅光的看著帳外之人,都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有的將士站起來,深深作揖行禮,有的連忙小步快跑走出桌案,邊作揖邊迎了上去,還有兩個殷勤的將領快走兩步邁到最前方的桌案旁,用衣袖迅速的擦拭桌案。
齊麟自然也是不甘落後,弓著腰來到那人面前,引他入座,而後又對那人身後的兩名裨將百般賠笑,直到三人穩穩落座,齊麟才弓著腰退了回來,剛一坐下就一臉驕傲的看看左右,那神情像是被主人抱過的旺財在嘲笑沒被抱過的二哈。
趙闊認識這個人,他正是趙王最信任的侍人,目前軍中職位僅次於上將軍趙括的,左司馬郭東紅。
此人面色黝黑,又乾又瘦,像是已經曬足一百八十天的牛肉干,身高五尺半,體重不過百,軍中最小號的盔甲穿在他身上,都如同掛在衣架上一般,晃晃蕩蕩。偏偏這樣身材的一個人,身後跟著兩位又高又壯的力士,更顯得他瘦弱的誇張。
此次出征,趙王特意派了侍人郭東紅任左司馬,主管軍中政務,表面上說是為上將軍分憂,但誰都知道,這是趙王安插在趙括身邊的督軍。
按照分工趙括管軍務,郭東紅管政務,兩人搭班子應該不會有太多交叉,井水不犯河水便好。在三軍統帥身邊安插王的耳目也不是什麽稀奇事,趙奢領兵打闕與之戰的時候,亦是有這樣的先例。
一般來講他們隻起到監督和傳信的作用,不會干涉軍中大事,至於今天這樣的旬會多半是不會參與的,可今天看到郭東紅出場,便知道這個事情沒那麽簡單,不同陣營的將領畏之如虎,相同陣營的將領毫不避諱的獻媚,原本一個隨軍司馬的虛職,竟然讓他乾成了這幅模樣,兄長趙括知道嗎?
趙牧的前任並不關心軍政之事,僅有的一次出席旬會,還是跟著趙括的屁股後邊壓著點入場,然後一屁股坐在前列便開始昏昏欲睡,從來看不出這麽多的門道。
趙牧不禁在心底嘲諷了前任一番, 根據回憶,前任對於這些將領的標簽只有勇猛的、不勇猛的、我能打過的、我打不過的,這完全就是莽夫式的分類。
行軍打仗又不是街頭鬥毆,光靠勇猛有什麽用,就算武功強如霸王項羽,難道就能以一敵萬嗎?
大將都需要精通兵法和布陣,坐到趙括這個級別,還需要懂政治,畢竟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要是背後得不到國家的支持,再會打仗都是白費。
想到這裡,趙牧又看了看郭東紅那邊,兩個裨將正在他左右小聲說著什麽,幾人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趙括陣營的武將,明顯是在憋著壞。
趙牧暗暗歎氣,看來自己這個兄長的處境不容樂觀啊,所要處理的各方事項,比前任所了解到的要複雜很多。
尤其是這種大王身邊的侍人,一旦想要搞你,十分棘手。
如果說只是行兵打仗,自己對趙括很有信心,畢竟之前的戰績在那擺著呢,但要是談到政治鬥爭,可就不敢盲目自信了,畢竟父親趙奢為趙國打了那麽多的勝仗,至死也沒坐上過武官之首的位置,不是戰力不夠強,而是政治手腕不夠硬。
郭東紅和幾個裨將商議之後,悠悠轉過頭,眼神不經意的在身後將領臉上一一拂過,當略過齊麟的時候,停頓了片刻,一句話沒說,便轉過頭去。
齊麟秒懂,頓時心花怒放,坐在後方的趙牧都能看到他咧到耳根的嘴角。
齊麟起身,弓著腰來到郭東紅身側的裨將身旁,恭敬的跪下來,遞過耳朵。
邊聽吩咐邊頻頻點頭,領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