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有士兵掙扎著起身:“軍候放心,我們支持,什麽都支持。”
“是啊,只要趙家人高興,我們怎麽都行。”
“我等無足輕重,人微言輕,將軍不必介懷。”
趙牧看的清楚,這些人是故意在折磨自己的身體,想借此來襯托自己的暴虐形象。但這是為什麽啊?他知道哥哥趙括上任以後進行了大規模的換將,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換帥後進行軍政調整是正常操作啊,怎麽搞的這麽民怨沸騰。
在這樣幾個陰陽怪氣的士兵站出來之後,終於有個火爆脾氣的傷員忍不了了,站起來大吼:“你們兄弟倆還是不是人了,我們都這樣了還不放過我們,現在都追到傷兵營了,你們對得起趙奢將軍的在天之靈嗎?”
此話一出,咒罵聲此起彼伏
“趙家的名聲都讓你們毀了!”
“我從軍三十載,兄弟七人六個死在戰場,我就沒見過你家這樣的將軍。”
“兄長無能,弟弟廢物,滿門荒唐,哈哈哈,可笑可笑,你砍了我吧。”
……
咒罵的聲音越來越響,說的話越來越難聽,眾人的唾沫星像刀劍一樣刺向趙括。
趙括胸膛起伏不定,臉紅的像個豬肝,看著一個個斷手斷腳的殘兵奮力的指著自己謾罵,呼吸越發不暢,耳邊的聲音逐漸混沌,最後竟然成了尖銳的耳鳴。
心中一股力量像是壓抑已久的火山,突然爆發。
他迎著眾人嘲諷的目光,猛然吼道:“我趙家滿門英傑,豈容你們辱沒。”
說罷豁然撕開衣襟,露出一道駭人的傷疤,從左胸,到右肋,長兩掌,深三指。
隻一瞬間,營帳內便沒了聲音。
他們都是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士兵,這種刀傷在死人身上都不常見,怎麽會出現在活人身上,而且還是新鮮的刀傷,正在滴血,這還是人嗎。
趙牧目光冷冷的掃視眾人,一個手持匕首的士兵被趙牧眼神嚇得後退了兩步,匕首落在地上砸起清脆的響聲,在營帳內回蕩。
跪在趙牧身邊的一人,剛才還在叫囂,此時看著近在咫尺的傷口,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那若隱若現的是心臟嗎?這樣的傷口,他竟然還能活下來,還能像沒事人一樣站在這裡。
一個舉著斷手的傷兵,默默收回了手臂,剛才他還想用自己的傷口嚇一嚇這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以為這些世家子定然不懂戰場的殘酷,可現在發現自己還是傷的太輕。
見眾人都沒了聲音,趙牧朗聲道:
“我父趙奢,早年治稅,強國富民,半身戎馬,智勇無雙,闕與之戰,舉世聞名,馬服君的名號你們也敢詆毀。”
“我兄趙括,八歲從軍,十四歲伐齊,攻克陽晉,智取麥丘,而立之年任三軍統帥,保國大將軍,執掌四十萬兵馬,豈容你們非議。”
然後又重重的拍了下胸口的刀傷。
突然的重擊讓薄薄的血痂登時破裂,鮮血汩汩湧出,瞬間染紅了整個腹部。
在場眾人看到這個場景無不心驚肉跳,生怕趙牧再用力一點,把那隱約可見的心臟震出來,即便心臟不出來,那清晰可見的肋骨也要突出來了。
趙牧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指著自己的傷口說道:“即便我這個趙家最無用之人,昨天也拚上性命,砍了近百名秦軍,我不管你們有什麽冤屈,我趙家的名聲,不允許你們妄議。”
說完又惡狠狠的盯著眾人,看那樣子誰敢出來對線,就要吃了誰一樣。
兩方這麽對視了半晌,一時竟都不知該如何收場。
幸好這時走出一個年輕的女醫師,手拿止血布條給趙牧處理傷口,然後有意無意的擋住了趙牧吃人的視線,這才讓營帳內的氣氛稍微緩和。
女醫師簡單擦拭了幾下之後,便拉著趙牧向營帳外走去。
趙牧挺著身子硬是不走,他還沒戰鬥夠呢。
女醫師狠狠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趙牧吃痛看了過去。
剛才忙於戰鬥都沒注意,這個女醫師竟然是李牧將軍的妹妹,李婼芸。
兩人自小相識,也算青梅竹馬。
李婼芸皺著眉頭,瞪著大眼睛,不斷給趙牧使眼色,趙牧這才不服不忿的跟著李婼芸走出營帳。
剛一出來李婼芸便責怪道:“你不要命了?”
趙牧還不服:“我怕啥,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一百秦軍精銳我都不怕,我還怕這些缺胳膊短腿的廢人?”
李婼芸拿出止血草藥敷在趙牧傷口:“我說的不是他們,我是說你的傷,本來就很難處理了,你還拍他幹嘛,不要命了?”
趙牧像是開了一槍啞彈,呆呆的哦了一聲,想了想又說:“他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那麽說我家人,我肯定氣不過啊。”
出乎趙牧意料的是,李婼芸沒有順著他的話說,而是搖頭歎氣,想說什麽又忍住了,動了動嘴終究是沒有說話,專心的給趙牧處理傷口。
趙牧逐漸冷靜下來,也開始覺得心虛, 這麽多士兵的集體怨言,絕對不是空穴來風,但哥哥的為人他是相信的,絕對不會做那麽多糊塗事。
趙牧弱弱的問道:“這些,都是我哥改革弄的?”
李婼芸忙著手中的活,沒有抬頭看趙牧:“趙括將軍也是我的兄長,有些事我自是不好評論,你要真有心為趙家證明,自己多走走看看便好了。”
趙牧一時陷入了沉思。
李婼芸怕自己說的話不合適,畢竟軍改這種事萬分敏感,要不是知道趙家人的為人,她才不會貿然參和。
李婼芸轉移話題說道:“你能不能讓姨娘省點心,剛隨軍來前線沒幾天就受了這麽重的傷,你想讓姨娘心疼死嗎?”
李婼芸口中的姨娘,自然就是趙牧的母親,她跟趙牧的妹妹趙靈是分不開的好閨蜜,兩人自稱邯鄲城的並蒂蓮花,一起幹了不少男兒都乾不出的荒唐事。李牧將軍北上鎮守邊關後,李婼芸還在趙括家住過一段時間,所以和趙家的關系很好,一直叫趙母為姨娘。
趙牧沒有被李婼芸的打岔打亂思路,他決定親自去看一看,這天怒人怨的軍改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牧掌兵以來,每旬都會開一次會,軍候以上的將領都要參加,今天正好有一次。算算時間也快開始了,兄長雖然率軍在外,但這種事情他從來不會遲到,趙牧倒要去看看,難道現在軍中不是兄長做主?這烏煙瘴氣的軍隊氛圍,到底是誰弄出來的。
想到這趙牧翻身騎上白駒,馬鞭一揮衝了出去。
李婼芸急的大叫:“你幹嘛去,還沒縫合呢,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