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旁邊站著的羅總兵對視一下,羅總兵也沒說什麽,只是長歎了一聲,又看了看遠處的敵人的炮兵陣地,轉身就向城下走去。
而我看了看存放在城牆上的幾十隻已經裝填了火藥的竹竿,決定不能浪費了,還是要把這些裝了火藥的玩意兒發射出去。
反正在安徽這潮濕的地方,如果不用的話,裡面裝的火藥很快就會發潮了。
畢竟我們製造這些裝火藥的竹竿的時候,就沒考慮防潮的問題。
我正想著如果把我們這些大型腹弩也像弓箭那樣,向斜上方45度發射的話,這個射程能不能夠到遠處的清軍的營地?
遠處突然聽到了好幾聲爆炸聲。
同時,看到清軍的火炮陣地上是一片火光。
到處都是著了火的人瘋狂的奔跑,他們的慘叫聲,連我們距離將近200米的城牆上都能隱隱約約的聽到。
我仔細的看了看,都覺得有點詫異了,平地著火,又沒有什麽燃料,為什麽這一大片都著了?
後來俘虜了兩個幸存下來的清軍炮兵,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這就是防火條令執行的不好引起的問題。
正規的符合標準的火炮裝填流程,實際上是沒有散裝火藥。
應該是拿一個絲綢包裹的火藥包,這應該是提前弄好的。
塞在炮口裡,然後再裝填炮彈,再用一個非常尖銳的錐子從點火孔插入炮管內部。
把塞在炮膛裡的那個火藥包刺破,然後再灌上點火藥或者塞進一根導火索。
最後點火!
而實際的作戰當中,沒有哪個奢侈的炮兵,舍得用絲綢包裹火藥。
就算是炮兵舍的,領導也不舍得,這些絲綢穿在身上,多好啊!
所以,在戰場上,士兵們往火炮裡裝火藥的時候,都是拿鏟子往炮口裡鏟。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肯定會有遺漏,撒出來不少,而且還有炮兵們故意撒掉的。
為什麽這群炮兵會浪費火藥呢?當然是為了減少勞動量,少開一些炮,還有很更重要的就是安全。
在開炮過程當中,如果浪費掉一些火藥之後,一天當中就可以少開一兩炮,開炮的間隔中間就能多休息一會兒。
而至於安全,那就是一個從火槍火炮出現開始,就一直存在的問題。
從火槍、火炮出現開始,炸膛的問題就一直不可避免。
別說是在清代,明代,就算到了一戰時期,二戰時期,甚至到了21世紀,武器炸膛的問題都還無法避免。
而目前的金屬冶煉水平和鑄造水平,火炮炸膛的事故,那就是更加頻繁。
而火炮炸膛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火藥產生的壓力炮膛承受不住了。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那就是增加炮身的堅固程度,但是火炮已經生產出來了,炮身的質量已經定死了。
這種情況下,想要保證火炮不炸膛,就只有減少火炮內部的膛壓。
雖然這些沒有多高文化的炮兵不知道膛壓的問題,但是他們知道火炮炮膛裡裝的火藥越多,那這個火炮就更加容易炸膛。
還有一個小技巧,那就是不要把炮彈和火藥貼的太緊,這樣雖然炮彈飛出去的力量速度都減少了,可是火炮炸膛的概率就小了很多。
減少每次裝藥的數量,減少開炮的次數,並且讓炮彈和火藥壓的不那麽密實。
其實操作很簡單,就是在裝火藥時,本來是要裝三鏟子,但是每一鏟子都滿滿的,冒尖。
但是鏟起來時,抖得狠一點點,裝到炮管裡的就不滿一鏟子了。
抖下來的火藥都撒在地上,實際加起來,進入火炮炮膛的火藥就只有兩鏟子多一點了,用木棒壓實火藥和推炮彈的時候,用力再小一點。
所以滿清的炮兵這麽一操作,減少了火炮炸膛的風險,實際上減少了火炮的威力。
我們的城牆能撐到現在,真得感謝這些炮兵。
但是現在那些炮兵為了不讓自己的火炮炸膛做的小動作,現在卻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每天他們灑落在火炮周圍的那些火藥,為了防止被引燃,同時也為了不讓軍官們發現,炮兵們都會把地上的那些火藥踢的散開,弄些沙土進行掩蓋。
如果只是打上幾天的仗,他們這麽乾是沒問題的,火藥摻上一些沙土之後被引燃的幾率就會減少很多。
但是這場戰鬥已經打了十幾天,關鍵是這些火炮從開戰開始就沒挪過位置。
每天都有好幾大鏟子的火藥灑落在火炮的周圍,積攢了十多天之後,火炮周邊一定范圍內的沙土都變成黑色的了。
因為已經摻入了太多的火藥。
現在那些想打火藥桶,卻打偏了的冒著煙的竹竿,有幾根成功的把火炮周邊的這些摻了足夠濃度火藥粉的沙土給引燃了。
這是我後來分析出來的結果,而當時我都看著發蒙了,突然,一大片土地就冒起了一片火焰。
這是誰施展魔法了嗎?平地就著火?
還是天然氣泄露了?要不發現石油了?
而一片土地燃燒起來之後,很快就被那些身上著火,四處亂跑的炮兵把更多的火炮附近的泥土也給點著了。
火藥這個玩意兒,實際上燃燒速度快,但是燃燒的時間並不長。
也就是燃燒了那麽一下子之後,就只剩下黑色的煙霧了。
但是這些火藥卻成功的把站在炮位附近那些炮兵給點著了很多。
而這些身上著火的炮兵,有些反應快的在地上翻滾。
而更多的是拚命的向遠處奔跑。然後把更多的火藥給引燃。
還是這個時候聽到爆炸聲的羅總兵像這兔子一樣,又竄上了城牆,往外看了兩眼之後,大喜過望。
“周秀才,周秀才!有你的,成啦!成啦!”
他馬上又大呼小叫的向城牆下面跑去,這是要讓躲在土門洞裡的士兵出擊,去攻擊那個對我們危險系數最大的火炮陣地。
我們組織的這100多人的敢死隊戰鬥力還挺強,而且運氣還挺好。
他們衝出城門的時候,正趕上火炮陣地是濃煙滾滾,但是地上的火藥已經基本都點完了,沒什麽危險。
而還有很多受了傷的炮兵,身上著著火,到處亂竄,離炮兵陣地不遠的那些負責警衛的部隊也不敢靠近,生怕殃及池魚。
等到我們的士兵衝過去用釘子把那些火炮的火眼全給釘死了,煙霧散開一些之後,周圍的那些清軍才發現,有明軍混到了他們的隊伍當中。
而完成任務的敢死隊員們已經連滾帶爬的向我們的城門跑過來了。
別看這支小部隊出擊的時間不長,但是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幾乎所有的火炮都被他們砸了幾錘子。
那些紅衣大炮基本上都不能用了,而那些大型的佛朗機炮也被這幫人把很多的子銃給拿跑了。
太沉的拿不走的,也用錘子使勁的砸幾下,有些被砸變形了,沒法放到炮膛裡面去了。
這樣一來,清軍能夠打響的火炮也就剩下兩三門了,基本上對我們的城牆不構成威脅。
而那個被馬拉跑的火藥馬車,最終也炸了,而且是在大營的門口附近炸的。
不但把清軍的大門給炸掉了,還炸死了20多個人。
最可惡的是,被炸飛的火藥桶又引燃了大營裡面的好幾個帳篷。
整整一天的時間,清軍什麽事都沒乾,就在救火救傷員,還有清理一片狼藉的營地。
第二天已經沒有大量的火炮攻擊我們的城牆了,惱羞成怒的清軍指揮官派出士兵開始扛著雲梯進攻。
這個工程可不像前些天完成任務似的進攻了,士兵的拚命程度和進攻的人數成倍的增加。
我們的城牆頓時就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雖然我們佔據高位,但是很明顯,弓箭手我們不如清軍的多,也不如清軍的精銳,火槍手也一樣。
那些肉搏兵就更比清軍要差勁的多。
好幾次身穿重甲的那些清軍勇士們直接登上了城頭,把我們的士兵追著砍。
還好羅總兵把我手下的那十杆大火繩槍當成寶貝一樣,留在關鍵的時候用。
每當出現這種勇士,箭射不動,刀砍不動的家夥的時候,就用這種大火繩槍直接近距離轟擊。
基本上一槍就能把他打的飛出去。
一天下來,總算是守住了城牆,但是損失慘重,死傷人數接近1000人了
晚上,一身硝煙味的羅總兵帶著他的親衛找到我,很明顯,他已經把我當成哆啦A夢機器貓了。
不過這回他,不是向我討要辦法,而是要讓我主動出擊。
這個要錢不要命的羅總兵竟然要讓我帶領著團練出擊迎敵,理由就是我搞的那個50隻長槍齊刷刷向前進的陣型,非常唬人。
如果趁著清軍沒反應過來,殺入敵人的隊列當中,有可能把清軍給攪亂套了。
這樣我們就有可能反敗為勝,我聽完他說這話,差點把腰刀拔出來去砍他。
你這是做夢呢?想讓我送死也不是用這種方法吧!
我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堅決不乾,打死我也不乾。
你躲在後面指揮,讓我們去前面衝鋒陷陣送死。
在城牆上抗擊清軍的進攻,我義不容辭,如果被子彈打中死了就死了。
但是你讓我跑到城外去和清軍對攻,這種死法我不太想。
我承認我那50名團練扛上長槍之後,確實整齊的有點嚇人,但問題是,只有50個人,再嚇人又能怎麽樣?
弓箭一陣覆蓋一個都跑不了。
今天我已經領教了清軍那群弓箭手的厲害,比我們這群團練訓練的業余弓箭手高上兩個檔次。
今天死傷的人當中,將近一半都是弓箭手,因為弓箭手是能夠威脅到弓箭手的存在,所以清軍的弓箭手們首先瞄準的是我們的弓箭手。
就算我們是站在城牆上佔據了高度優勢,但是仍然在和清軍的弓箭手的對抗當中損失慘重。
簡直就是被人家摁在地上蹂躪,我們這邊半天才射出幾箭,那邊是接連不斷。
我們這50人到戰場上撐不了三分鍾,就得全部報銷。
我惱羞成怒,用小孩子的撒潑打滾,耍無賴不講理,等等方式拒絕羅總兵的命令。
羅總兵家裡可能也有我這麽大的熊孩子,所以我這招根本就沒有用。
羅總兵的那群親兵直接把我和身邊的幾個老兵都圍住了。
長槍、短刀、盾牌把我們包圍了個嚴嚴實實,羅總兵臉往下一拉:“膽敢不服從命令,那就立即斬首示眾!”
好吧,在戰場上,羅總兵的職位砍我一個秀才屁事都沒有,我被砍了,還得安一個罪名。
反正也是死,至少不能腦袋上頂個罪犯的身份死去。
但是我仍然想臨死掙扎一下,就和羅總兵開始討價還價。
首先讓我們出兵可以,讓我們玩命去也可以。
但是總不能就讓我們這50個人出去。
OK!羅總兵慷慨的把出擊的人數定為1000。
第二,得給我們鎧甲,哪怕這1000人不能都配上,好歹得有一兩百件鎧甲穿在頭幾排的人身上。
這個可以有,但是不多,最終給我擠出來了60多件鎧甲。
這些鎧甲的來源就是五花八門了,有繳獲清軍的鎧甲,有戰死士兵的鎧甲。還有我們部隊下去掃蕩的時候,從那些大戶人家的家丁身上扒下來的。
樣式得分出十七八種去,反正不管哪種,身上有個穿的就算不錯了。
除了鎧甲,還要了足夠的兵器,主要是以長槍為主,另外,很重要的一點,敲詐了羅總兵將近200斤的火藥。
這些火藥不是給火槍手們用的,而是準備做成炸藥包扔到敵人的隊列裡面,看看能不能製造點混亂,給自己的隊伍提高點生存的概率。
還要了差不多100輛的獨輪車,還要求所有的木匠給我配合。
整整一個晚上,城裡的木匠改造了這100輛獨輪車,不但給獨輪車的兩邊加上了像塊門板一樣的盾牌。
還在車的前面安裝了可以放置長槍的卡槽。
樣子已經和我們設計出來的那種獨輪車差不多了。
另外,我們還在這些獨輪車上加裝了一個結構簡單的弩。
也沒工夫去找合適的弩臂了。直接讓木匠們找粗細合適的竹子,一劈兩半,固定在獨輪車的兩邊,然後中間拉上一根繩子。
把繩子向後拉,直接就在手推車的兩個把手中間加了一個小鉤子。
弩箭的卡槽直接就架在獨輪車上,簡單易固定,都不是用木頭做的,是一根足夠粗的竹子,一劈兩半。
再把中間的竹節打通,磨光保證不會卡住弩箭就行了。
這種結構簡單的應急產品,實際上射不了幾箭,而且精確度也非常的糟糕。
但是50米以內的威力是相當可以的,我試驗了一下,至少能夠讓三四十米以外的一個盾牌直接打飛出去。
當然,這個標槍一定得打中這個盾牌才行。
我的計劃是用獨輪車頂著盾牌,和清軍的隊伍靠到20米的距離的時候,把這些標槍放出去。
怎麽的也能射死他們幾十個人?然後火槍齊射,再把那些火藥包點著了,扔出去沒準能把清軍的隊形搞亂。
然後再順勢用這些獨輪車使勁的往清軍的隊形裡面擠。
只要能搞死他們一兩百人,清軍稍稍一退,我們就可以撤回來,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那個羅總兵也就沒什麽話可說了,再讓我去,那我也不幹了,輪也該輪到你了。
等到清晨,羅總兵把他安排的1000人馬在縣城裡面的一片空地排列整齊之後,我又變卦了。
堅決不肯出擊,必須要訓練上半天我才同意出城去作戰。
羅總兵威脅利誘了半天,我堅決不乾,必須要把這些士兵進行一番訓練,我才肯出城。
為什麽我突然就變卦了?因為這個羅總兵良心的大大的壞了。
他竟然給我派了1000名的團練,這裡面連一個他手下的職業士兵都沒有。
看著那19個渾身哆嗦的秀才,這是被安排的團練領隊,我就知道這個羅總兵絕對是想逃命。
他是想利用我們這些團練到前面吸引那些清軍的注意力,他好帶著他的嫡系部隊趁機溜走。
這個羅總兵還要靠我這個小娃娃去清兵那頂一頂,給他創造逃命的時間,所以最終也答應我的條件。
中午那頓飯一定要有肉,讓大家得吃飽,而且我們是在中午最熱的時候出動,那個時候清軍已經在外面忙活了一上午,正是體力最差的時候。
順便又逼著羅總兵貢獻了20多套鎧甲,等羅總兵離開之後,我把其余的那些秀才都召喚過來。
告訴他們我的訓練方法,很簡單,就是分左右腳一塊齊步走。
半天的時間也就能練練這個了。
當然,這個齊步走是推著獨輪車的齊步走。
我把100多輛獨輪車分成兩排,選擇身強力壯的推著獨輪車按照鼓點一步一步向前走。
旁邊站著藤牌手,拎著一把刀,除了弓箭手和火槍手之外,剩下的全都扛著長槍。
我們這1000人我按照一輛車後面跟上兩排人的隊形排列。
一群人光著一隻腳,然後在鼓點和鑼聲的指揮下,一步一步的推著車,舉著長槍在空場上慢慢的前進。
就這樣走來走去,走了一個多時辰,兩個多小時之後,終於看出點樣子來。
而負責指揮細節的那些秀才們,畢竟都是讀過書的,有文化而子還是比較靈活的。
有幾個人已經看出點門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