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謝家上位
日子一過臘月二十,年味兒就一天比一天重,雖說限於嚴寒的影響,京城中的氣氛較之往年差異明顯,到底還不至於冷清,尤其是對於世家大族而言,其實影響有限。
這一天,定城侯府少見的熱鬧非凡,全年幾乎一大半泡在軍中的家主謝鯨總算回來安定幾天,從巳正(上午十點)開始,客人陸續上門,雖說數量不算多,到底沒什麽閑雜人等,接待不難。
謝鱗就在大門內側站著,凍得連連跺腳,還得繼續迎客。
不然呢?謝家攢局請客,必須有人應門,謝鯨妻妾都有卻至今膝下空虛、兒女皆無,家裡就一個年輕男丁,不是他是誰?
“還站著幹嘛?跟上啊!”終於,午初(上午十一點)剛過,隨著年齡最大的裘良打頭,和另外兩個三十多歲的英俊男子說笑著進門,後面另跟著幾個年輕人,也就意味著客人全部到齊,最熟悉的裘良還不忘調侃一句,“這麽多年,你總算能站在這裡了!”
不得不說,這些大家子弟數代“優化”下來,能耐、人品先不討論,因為太難說,至少長相上確實都很抗打,這也符合封建時代慣例,“長得太醜”真能毀掉人的前途。
《鍾馗伏魔》(.rm)
“見過裘大哥、蔣大哥、戚大哥!”謝鱗趕緊行禮問候。
裘良剛才雖說是在調侃,其實也等於幫他正名。
另外兩個年輕男子當然就是平原侯府承爵人蔣子寧和襄陽侯府承爵人戚建輝,今天的宴會也不是閑著無聊聚聚,而是十二侯各家的年底大聚,除去遠在揚州的林家,其他十家全部到齊,各家還都帶著最優秀的年輕人,期望能夠獲得提攜引領。
少的當然是史家,謝鱗都搞不清楚,他們什麽時候被開除的。
“你小子,乾的不錯!”戚建輝笑著拍拍他。
“以前我怎麽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本事?”蔣子寧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哪怕是在誇人,看起來依然板著臉,“等會兒咱們哥幾個好好喝一杯——真可惜,你小子在裘大哥麾下,要不然我可就算省掉不少麻煩了。”
“怎麽,想搶人?”裘良瞪了蔣子寧一眼,“冰塊臉,我雖說打不過你,青麟的功夫你不會忘了吧?他是我手下!”
“要不是一直看著你長大,我都不一定相信,當初那個一說弓馬訓練就偷懶的臭小子,竟然會有今日的身手。”戚建輝爽朗的大笑,“以你的能耐,整天巡街確實屈才,老裘,真不能割愛?我那邊別的不敢說,兩年內提個千戶不難。”
“用不著,年後開印你們就知道了。”裘良無語瞪著兩人。
“哦?”戚建輝和蔣子寧對望一眼,都不再提“搶人”的話題。
“行了,天色也差不多,我們這就入席吧!”裘良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手下人能在安泰帝面前掙面子,一樣對他好處多多。
“三位大哥、後面的諸位兄弟,宴席安排在正院,我大哥已經恭候多時!”謝鱗趕緊引路——其實也沒啥好引的,誰還不懂嗎?
今天的聚會很特殊,考慮到謝鯨現在身上僅僅千戶的官身,往年聚會都是放在景田侯府,雖說裘良、蔣子寧和戚建輝的官職差不多,到底是裘良年齡最大,謝鱗每次都跟著參加;今年設在定城侯府,主要因為蜂窩煤和石炭生意,各家好處多多,這才高看一眼。
再好的交情,內部也有身份高低排序。
謝鱗往年是沒資格說話的,跟著謝鯨蹭一頓酒肉吃喝,然後和其他各家年輕人吹吹牛打打屁就完了,哪怕他去年就已經是百戶實缺兒,因為誰都知道是兩家侯府照顧,依然沒啥話語權,其他各家又不是沒有差不多的。
今年不同,誰都知道蜂窩煤是他搞的,最主要是在安泰帝那裡有了名號,地位猛然提升,要不然今天也輪不到他應門,別覺得這是吹冷風難受,能乾的都是各家公認最優秀的子弟,接人的同時也等於給所有客人留下印象。
像是榮國府,幾乎所有對外事務都是賈璉,因為其他人全廢。
而且,謝鱗坐的是主桌最後一位,正好補上林家空著的位置。
一時間觥籌交錯、珍饈佳肴,足足小半個時辰後,眼看眾人都已經酒足飯飽,謝鯨虛讓幾句就招呼眾人前往內書房——喝酒從來都不是目的,甚至連過程都不一定算,等到謝鱗最後關門時,已經只剩下五個人——六家空爵位都很自覺出去了。
十二侯內部除去史家之外,其他各家的關系一直都保持的挺不錯,哪怕已經敗落的六家也都享受照顧,要不然光靠那點兒祖產或者田莊,他們連老輩傳下來的侯府都養不起,但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誰都知道會有扛不住的一天。
“老謝,今年還多虧了鱗小子,我總算手頭不那麽緊張了。”幾人剛剛入座,戚建輝就大笑著說道,“手下二郎們也能多吃幾口肉食,省的一年到頭乞丐一樣,年底一點兒犒賞還要去戶部和兵部求爺爺告奶奶。”
“老戚,蜂窩煤的生意還沒掙到銀子吧?”謝鯨完全理解不能。
這幾個人的稱呼......怎麽說呢?
除了已經年近不惑的裘良最大,是大家公認的老大哥之外,其他三隻誰都不服誰,稱呼上從沒有“哥哥、弟弟”之類,喝酒也從不互敬,都想壓一頭,這其中劣勢最明顯的,當然就是謝鯨。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沒錢不會去借嗎?”戚建輝“鄙夷”的看著謝鯨,“往年老子想借銀子,跪下磕頭都不一定能成,你還好說點兒,我們仨全都一堆人要養,哪個不是苦巴巴的?
今年可不同,石炭的生意誰都能做,蜂窩煤有我們四家再加上內務府鎮著,誰有膽子伸爪子,老子就敢給他剁了,屁股下面坐著金山,難不成還去要飯?我一放出風聲借錢,京城各大錢莊的掌櫃全都上門了,哈哈哈——”
“不錯!”裘良點點頭,“就連戶部都有傳話,借錢好商量。”
“以前那群票號的狗東西,我去借錢都敢打哈哈,這次不用過去,隨便派個人就能商量,利錢敢過兩成,老子都不屑搭理。”戚建輝繼續狂笑,“還有戶部,咱們各家可都欠著不少,現在誰還擔心?”
“伱特麽不早說,我這就.....”謝鯨當然坐不住。
“老謝,他說的不光是這個意思。”蔣子寧淡淡的打斷他。
“嗯?”謝鯨從來都不是足智多謀的人。
“戚大哥、蔣大哥,你們的意思是說,可以把錢借來,然後趁著年底活動一番?”謝鱗表情一動,已經猜到兩人的想法。
“你小子,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發現謝鯨和裘良這才反應過來,戚建輝反而驚訝了,“難道這‘浪子回頭’,真能讓人變聰明?”
“老謝,你在千戶位置上太長了。”蔣子寧掃了謝鱗一眼,繼續剛才的話題,“驍勇營本來就是你們謝家的,現如今好歹還有老交情在,如果繼續拖下去,等到這些情分磨得差不多,事情怕是難辦了。”
“難辦?那就不要辦了!”(掀桌.gif)
“老謝,你現在掛著指揮同知的銜兒對吧?”裘良立刻問道。
“不錯!”謝鯨無奈歎氣,“裘大哥、兩位兄弟,我當然想要恢復祖上的地位,可現在......”
“位置上的劉總兵沒有世爵,當初雖說是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要是沒有謝叔叔(上代定城侯府承爵人)的照應,晾他能走到現在嗎?”蔣子寧淡淡說道,“他只有一個兒子,年過三十也隻比鱗哥兒多一個副千戶掛銜,說服他讓位置不難。”
“難的是他讓出來之後,老謝不是最該上去的。”戚建輝皺眉。
他是出了名的豪爽,可誰要是真當他粗獷,那就真的傻了。
“若是先不要頭銜,以指揮使身份‘權知驍勇營諸軍事’呢?”謝鱗立刻問道。
“憑什麽?又不是沒人能頂上去。”謝鯨哪怕目光火熱,卻也知道難度不小。
“找到最合適的幾個,讓他們閉嘴就是。”謝鱗目光一冷,“想要讓我大哥上去,兵部好說,牛(繼宗)叔叔雖說和我們不算太近,到底不是外人,柳(芳)叔叔更不用說,劉總兵若是突然因為年紀和身體原因致仕,最有可能接位置的不難確認。”
“兩個副總兵,其他的無所謂!”蔣子寧立刻點頭,“把他們放出去,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把位置空出來,驍勇營五個千戶四個直屬鎮撫,沒誰比老謝更有資格!”
“裘大哥,陛下那裡還要你辛苦一下!”京營一個團營的主官調整,必然跳不過皇帝, 謝鱗不會連這點兒規矩都不懂,“只是,太上皇那裡就有些麻煩了!”
戚建輝和蔣子寧對望一眼,齊齊露出曖昧的笑容。
“你小子,整天盯著人家姑娘,就沒想過人家的男丁嗎?”裘良無語的給了謝鱗一腳,“找赦大伯幫忙帶句話引薦,他們家的交情一直都在,無非就是銀子問題。”
“只靠銀子不太夠吧?”謝鱗很不放心,“賈家和太上皇那邊的關系,最近的肯定是甄貴太妃.....”
“你特麽可真敢說!”戚建輝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赦大伯如今確實有些......”裘良斜他一眼,“可你是不是忘了,他的表字‘恩侯’,是太上皇當著小公爺(賈代善)面取的!”
謝鱗表情微變,這一點他真的忘了——當初賈代善在北伐之役重傷早逝,為的就是掩護太上皇和禦林軍撤退,太上皇這才賜給賈赦表字“恩侯”,算是對賈家的承諾。
“多謝各位兄弟辛苦!”謝鯨感激的起身一禮。
“自家兄弟,客氣什麽?”戚建輝爽朗一笑。
“等你接下驍勇營,除了決不能動的鼓勇營之外,神機四勇營才算是我們自家的。”蔣子寧表情嚴肅,“裘大哥,你盡快安排,我們也早些準備,等過了年,那兩位副總兵想必也需要一點兒好消息。”
“若是當真能成,我的位置就給劉總兵的兒子!”謝鯨咬牙承諾。
“讓他去東平王爺那裡待兩年!”蔣子寧非常冷靜,“我們管不到有人在山海關賣蜂窩煤!”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