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的內容就是每名顧客在古玩鋪子裡面待了多長時間,哪天哪時那刻離開,進去時和離開時的區別。
最後一項也是用來判斷這名顧客意圖的標準。
由於監視人員不敢擺在門對面的原因,所以僅僅憑著偶爾經過店門口的流動人員是很難親眼看到每一個顧客的行動的。
所以顧客進出時身上帶著的物品就成了推斷的依據。
比如一個顧客進門的時候帶著一個盒子、包裹之類的,然後離開時盒子不見了,那大概是出貨的。
而要是進門的時候手上什麽東西也沒有,出來的時候抱著盒子,那必然是來買古玩的。
“聚源齋……進出三十一人。”
“翠雲齋……進出四十三人。”
“看起來都沒什麽問題……”顧子安喃喃道。
也許,石原健一真的只是借助一個古玩店的地點來完成接頭的?
可顧子安總覺著這樣太奇怪了。
如果古玩店裡不是日諜的自己人,那兩個日諜拎著一個裝著電台的顯眼箱子在店中接頭並完成電台的交接,那這太容易引起古玩鋪子裡老板和夥計們的懷疑了。
這些街面上開店鋪的,有一個算一個,眼光都是一等一的毒辣。
萬一發現異常,向警察局一舉報,那石原健一的行動不就敗露了。
再者說回來,如果真采用這種接頭交接的方式,在人流量大的夫子廟就完全可以完成,而不應該選在古玩店裡了。
顧子安的眉頭緊擰著,再一次翻看著幾天來的監視記錄。
會不會是關注點搞錯了……
顧子安將幾份監視記錄分開,鋪在了桌面上,一份一份地掃過。
突然,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點。
進出一家名叫方圓齋的古玩店的顧客同其他的古玩店有所不同。
現在雖說算是中華大地上難有的一段承平時期,但東北方向日軍的兵鋒壓境還是給這短暫的和平帶來一縷戰爭的陰影。
受戰爭陰雲的影響,現在古玩行當的生意並不算怎麽好。
古玩這玩意的價格是有浮動的,時期不同,買家不同,同一件玩意可能就會賣出截然不同的價格。
就比如現在北平城琉璃廠附近的古玩鋪為什麽紛紛搬遷。
還不是因為北平城裡的人都不怎麽敢買古玩了。
收藏一堆古玩,等到哪天日本人真要進城的時候,一大堆古玩既不方便運輸,又不方便出手,最後只能堆在手裡。
盛世古董,亂世黃金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南京距離日本人的兵鋒還遠,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響。
所以現在的古玩行當整體上算是萎靡的,買賣頻次並不高。
這樣的趨勢那些沉浸在古玩行裡的古玩店老板們當然能夠最直觀地感受到。
所以幾乎所有的古玩店在這段時間都不會大量地買進新的古玩,只有偶爾看到一些品相實在不錯的,可能才會狠下心買一件。
可是這家方圓齋有所不同,這近十天的時間裡他們就買進了至少五件古玩了——有五個帶著包裹的客人進了們,但出門時卻看不到那個帶進去的包裹。
這五件玩意,就算是價錢再低,恐怕也得花掉老板幾百塊大洋。
就算是在古玩盛世的時候,這也不是一筆小錢了。
這樣的趨勢不太對勁。
顧子安將方圓齋的監視記錄單獨挑了出來,放在一邊。
然後又將其他幾家古玩鋪子的監視記錄整理在一起,翻看了起來。
這樣一對比,更能凸顯出方圓齋的獨特。
除開方圓齋,在這些天裡買進古玩的有七家,其中只有一家買進了兩件古玩,算是出了一波血,其他的都只是買進了一件而已。
只不過方圓齋買進的五件古玩是分散在近十天裡的,單獨查看某一天的情況時看不出來罷了。
這個方圓齋一定有問題!
正當顧子安為查找到端倪而振奮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卻被推開了。
從門外走進的正是許康樂。
只不過這會有些大眼瞪小眼的兩人都呆住了。
“你還沒回去啊?”
“你一晚上沒睡?”
聽到許康樂的話,顧子安這才看向窗戶。
原來昨晚許康樂離開的時候將窗戶上的百葉窗給拉上了,所以顧子安才沒有覺察到清晨的陽光已經透過微弱的細縫射進了辦公室裡。
“你這也太拚了。”許康樂走到窗前,將百葉窗拉開。
一縷耀眼的陽光大片地灑進辦公室來,瞬間就填滿了房間。
將窗戶支開一道小縫後,許康樂才倒了一杯熱水端給顧子安。
“看著看著忘記時間了。”顧子安說道。
這會經由提醒,他也才覺察出眼睛發澀,頭也有點昏脹。
“看這麽一晚上,有線索?”
這麽一段時間下來,許康樂對顧子安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可不是那種此路不通硬要撞開的角色。
要是半點線索也沒從監視記錄裡找到,顧子安應該早就休息了,不至於熬整整一夜,以至於忘記了時間。
所以一定是找到了點不對勁的地方,全神貫注下這才沒有發覺天已經亮了。
說到正事,顧子安立刻嚴肅起來,將方圓齋的監視記錄遞給許康樂,而後又把隨便一個古玩鋪子的也遞給了他。
“你看看這兩家有什麽區別。 ”
許康樂翻了翻兩份監視記錄,眉頭也微微皺起:“這家方圓齋買的東西不少啊。”
顧子安點點頭:“對!所以我覺著這家方圓齋有問題。”
“沒想到啊,還真被你搞出來了。”許康樂驚喜的同時更多的敬佩。
顧子安的確是情報分析的天才,可天才也會碰壁,也會受挫,但他這股能繞得開死胡同的靈活、又能在出現目標後死死咬住的勁頭卻是無數天才都所沒有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遊弋在草原上的一隻孤狼一般。
面對強壯的敵人不會選擇硬拚,而是遊弋著、等待著,等待敵人露出脆弱的時刻。
當強大的敵人露出疲態,松懈的時候。
忍受數天饑餓的孤狼就會狠狠撲上去,死死地咬住喉管,大口大口地吞咽著滾燙的鮮血,直到獵物沒有一點生命跡象後才會松口。
“接下來怎麽做?繼續盯住還是?”許康樂晃了晃腦袋,將思緒拉了回來,詢問道。
“行動吧,從之前這段時間的監視效果看,這個點我們光盯著應該是出不了什麽效果了,還是抓回來看看曾興昌他們有沒有辦法了。”
雖然一晚沒睡,但顧子安此時的思路還是清楚的。
這近十天的時間裡一隊盯著的方圓齋除了暗藏在水面下的暗流外,並沒有什麽異常出現。
就算把一隊的隊員換成三隊的,恐怕也是同樣結果,索性不如直接行動。
也免得曾興昌那邊一直在石原健一那個已經同死人無異的軀體上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