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地稍作停歇,他們又根據收到的戰報,繼續向東而行,走了八十余裡,抵達燕縣。
離開燕縣三日,白馬津便要到了。
雖然離大河還有數裡地,但坐在戰車上的陳昭,已經可以聽到波濤翻滾聲。
“全軍止步,待斥候返回前,原地警戒。”陳昭觀察著周圍地形,讓傳令兵揮動令旗,將軍令傳達下去。
前方的那座渡口,乃是濮陽城的門戶,在大河南岸佔據著重要地位,戰國時期,趙、魏、秦三國,圍繞此地,進行過數番爭鋒。
而四百年後,關羽在這斬了顏良。
黑羔得到命令後,小跑過來,興奮地問道:“陳庶長,前方這是可能有匪盜出沒嗎?”
他們離開陽武之後,遇到過七次匪盜,數量從十幾到小兩百不等,
按照分布空間,陽武縣到酸棗縣途中平安無事,酸棗縣到燕縣途中遇到兩次,而離開燕縣到白馬津這段路上,足足碰見五次匪徒劫道。
不過對於正規軍來說,這些普通賊寇,完全就是戰功。
剿滅了近五百賊寇,陳昭手下傷亡不過六十余人,而且輕傷佔據多數。
這幾場戰鬥還起到了練兵的效果。
遇到流寇時,陳昭特意安排不同的百夫長帶領士卒迎敵。
按照排列順序,這次該輪到黑羔了。
難怪他這般激動。
陳昭笑了笑道:“看來黑百將這是立功心切啊。不過我們這次隊伍停留,主要是為了等待斥候消息,避免正面撞上那些叛軍。
現在我們已經脫離了大秦的實控范圍。
路上遇到匪盜,多則兩三百人,少則十來號人,構不成什麽威脅。
但那些叛軍不同,現在聲勢浩大的叛軍,都逐漸正規化了。
他們佔據了幾個大郡,從府庫中取得了甲胄和兵器,而且經歷過不少的戰鬥,打起來的話,作戰能力與意志,不一定比我們弱。
要是遇到數量遠超我們的叛軍,陷入包圍圈中,那就麻煩了。”
黑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見到這副模樣,陳昭知道他大概率是沒聽明白。
於是陳昭無奈道:“沒事,過段時間安穩下來,我會讓張公給你們授課。到時候你們就明白了。”
黑羔猶豫道:“陳……庶長,張公看那些冊子的時候,我湊近去過,上面那些字像是螞蟻爬出來的,歪歪曲曲,根本看不懂啊。”
陳昭揉了揉下巴:“不會讓你們學習典籍的,文字粗通即可,重點是不要只會打打殺殺。”
之前沒有條件的時候,自己只有心力去教郭籬等幾個少年,但有了張蒼加入,再去招幾個教員,便可以在軍中進行教學。
當然,過程不一定會順利,但陳昭還是決定試試。
待在後面那輛馬車上的張蒼,自然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等黑羔離開,他便走過來道:“子曰‘有教無類’,天明你願意派人教導他們,可謂傳承先賢之道啊。”
陳昭聽完一愣。
你這腦補了些啥啊?
他趕忙搖頭道:“張兄說錯了。我手下這幾名百將,除了陳虎識得幾個字外,其他人見了書冊,都是兩眼一抹黑。我讓他們學習,主要是想讓他們開拓視野,懂得現在的天下形勢。
只有勇武的話,當個衝鋒陷陣的百將足夠了,但想要更往上走的話,總得有調度各方的能力。
畢竟連糧草都算不明白,怎麽能指揮軍隊與敵人對峙呢?”
至於更深層次的原因,陳昭沒有明說。
他有機會的話,肯定會去收復那些名將。
不過現在跟隨在自己身邊的這些人,則屬於最值得信賴的班底,就好比劉邦的豐沛元勳,項羽的親族勢力。
想在亂世中立足,就不能只靠那些前來投靠的將領謀士,那些人靠著才華與能力,隨時可以轉投其他勢力,而自己的根基,建立在這五百來號人之上。
如果一味地重用後來者,無疑會寒了元老的心。
只是任人唯親,同樣不是辦法。
因此陳昭選擇從現在起,就開始培養他們的能力。
五百來號人裡,最後總會出現能堪大用者。
“原來如此。”張蒼若有所思,然後話鋒一轉,“對了,天明,我對前日提到的那個設想,又有了個新思路,你要不要來聽聽?”
刹那,陳昭瞳孔微縮。
……
在張蒼的強烈邀請下,陳昭不得已地聊了近兩刻鍾的數術。
直到斥候返回,才結束了他的痛苦。
“稟庶長,前方包括濮陽城的情況,我們已經打探清楚了。”斥候拱手匯報。
他莫名覺得庶長今日看向自己的目光,帶有七分親切,三分感激?
陳昭舒了口氣,然後點頭道:“你匯報便是,主要說說濮陽城的情況。”
斥候應道:“唯。我等是抓了五個落單的逆賊,他們恰好剛從濮陽離開,所以從他們嘴裡得到了較為準確的情報。
現在白馬津屯扎著五千余叛賊,隸屬楚逆先鋒,至於叛賊的主力部隊,正在東北方向六十裡處的濮陽,包圍著章將軍部。
章將軍他們大概是旬日前退入的濮陽城,和我們在燕縣得知的情報沒有出入。
而有個新消息,那就是五日前,章將軍指揮部隊,將大河的河堤鑿開了個口子,以環護濮陽。”
陳昭點了點頭,鼓勵道:“打探得不錯,記你一功。晚些去你百將那領額外的賞賜。”
“多謝庶長。”斥候驚喜道,行禮離開。
陳昭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戰車的護欄,對匯報上來的消息進行分析思考。
白馬津有五千逆賊,那只能繞行過去。
不過到了濮陽,怎麽聯絡章邯,似乎又是個問題。
夏季屬於枯水期,護城河一般都乾涸了。
沒想到章邯直接把大河的堤岸給鑿了,讓大河之水漫進濮陽的護城河中,確實屬於天才般的思路。
“想要怎麽計劃了嗎?”良久,張蒼見陳昭抬起頭來,於是問道。
陳昭應道:“我大概有三個思路,等到了實地,再思考采用哪個。”
片刻後,軍隊再度啟程。
只不過他們這次沒再走光明正大的驛道,而是鑽入小路,隱藏於山野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