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山海 第69章 不同的答案（三）

當時看向黎貪，眼中帶著化不開的笑意，看起來不複嚴肅的樣子，甚至還有些……壞。

黎貪搖搖頭，瞪大眼睛等著當時的講述。他是喜歡聽當時給他說這些有的沒的的，知識流過腦子讓他有種莫名的爽感。

當時隨意用手撥弄一下將熄的火堆，語氣深沉地說:“名的出現，最開始是為了確定，例如我們生活在黎水之畔，而有人生活在薑水，有人生活在姬水，也有人生活在嬴水。雖然都是水，但是知曉名字之後才能確定到底是哪裡。”

“但是後來，名就不單單是為了確定，更是為了區分。例如區分族正和當時，區分九黎和神農，區分一個有‘官’住的人和沒有的……而這樣的區分，本質上就是‘位’的另一種形式。”

“可以這麽說，你的名，不僅是為了讓人確定你，更是為了讓人知曉你是九黎人，是九黎族正之子。”

黎貪的眼睛不斷來回晃動著，思考著當時所說的這些。他隨口問道:“那這與神明又有什麽關系呢?”

當時繼續壞笑著問道:“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嗎?”

黎貪皺眉，謹慎的看著當時。

當時笑笑，說道:“沒關系，你可以放心跟我說。”

黎貪看見過當時很多的眼神，有開心的，有憤怒的。這次他一眼就看出來，當時的眼神是真誠的，是單純的。他難以想象當時這樣神秘的人還會有這樣的眼神，他覺得這樣的眼神隻應該出現在黎巨，黎經等人的身上。

黎貪最終還是微微地搖了搖頭，表示了他的看法。

人們都說當時是通神的人，他覺得否認神明的存在就像是對當時的否認一樣。但是當時用眼神告訴黎貪，他可以對他說實話。

當時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好的情緒，反而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才對嘛！你如果相信神明那就是你大母對你不負責任。”

黎貪沒有理解當時的話是什麽意思，他也不覺得當時會告訴他。

當時繼續說道:“神明，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人們之所以相信神明，是因為他們需要有什麽來讓他們相信，這樣他們活下去才有意義。”

“其實他們相信的，只是我，是我們想讓他們相信的而已。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壞事，他們為了他們所相信的而活，而我為了讓他們活下去而讓他們相信。大家各有所得，皆大歡喜。”

“那麽為什麽要創造‘神明’這個概念呢?因為‘神明’似乎不受我們的控制，所以神明選擇人一定是公平的，一定是一個適合做一族之正的人。”

“神明之所以能夠直接告訴族人誰適合做族正，是因為‘通神’的人知曉那個人的名！”

說到這裡，當時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浮誇，黎貪覺得後背一片涼，全身皮膚微微抽搐，雞皮疙瘩湧了出來。

“而依靠神明，就能讓大家都信服地改變一個人的‘位’。這就是‘名’的意義，它本就是與‘位’共生的，為了‘位’而存在的。”

“這就是換位的最好方式，就是通過大家都信服的外部力量換位。可是實際上呢，所有的‘位’都一直掌握在這個‘神明’的手中，也就是掌握在創造神明的那個人手中。”

黎貪看著當時深沉地目光，身體不禁微微顫動。

當時有些慷慨激昂，失神回味了一陣之後，又把自己拉回了現實。他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繼續微笑著對黎貪說道:“之所以一直讓你做九黎的英雄，其實並不是希望你能夠獵殺多少人或多少猛獸。而是為了讓大家都知曉你，認可你，因為所謂的‘神明’已經開始遭到了質疑。”

當時略微有些落魄地說:“雖然這讓人很難接受，但是不得不說:當大家都能吃飽之後，思考的人就變多了。有些人再也不會將天雷當作神的怒火，也不會再把自己的靈魂獻給神明了……”

隨即他的話音一轉， 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但是小貪，你放心，你一定能夠成為下一個領導九黎的人。”

他的目光熱切而真誠，黎貪卻覺得有些害怕。他本就覺得神明虛假，卻沒想到這所謂的神明竟然是人創造出來的。而眼前這個人，利用這些，一手控制著半個九黎，甚至是全部的九黎！

當時似乎察覺到了自己有些失態，清了清嗓子，又撥弄了一陣熄滅的柴火堆，整理了一下心情之後才又開口道:“黎貪，我告訴你這些，就是告訴了你我的答案。或許未來你也會有你的答案，但是現在來不及了，為了九黎，我必須把你推上去。不論你想不想，你就是九黎下一代中最高的‘位’。你可以比別人得到的更多，但是你必須比別人付出和承受的多更多更多。為了你的一切，為了九黎。”

黎貪繼續盯著他，與他赤誠深沉的眼神對望。

黎貪已經徹底明白了，其實有些事他根本逃不掉，因為有雙手一直在把他往前推。從九黎大祀之後，他就已經退無可退了。

如果我已經逃避不開了……

反正我已經逃避不開了，那就來吧。

我會找到那個正確的答案！

黎貪沉默著，注視著這個對自己很好，但卻從未問過自己的人。他感覺身體裡有什麽正狂躁的跳動著，他的身體在瘋狂地抗議。

但是他沒有動，也沒有否定。

他的腦每秒發出幾乎無限的信號，為了征服他那顆顫動的心。

當時的目光太有殺傷力，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抗拒。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