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黎貪此刻並沒有心情思考這些,他要趕緊回到山洞裡,把大母交代的任務傳達下去。他跑在回山洞的路上,第一次感覺這段路竟然這麽長。
沒跑出多遠,他看見了迎面而來的黎登。
“你要去哪兒?”他遠遠喊道。
黎登聽見喊聲,抬頭看見了他。他興奮的用力擺了擺手,回應道:“我要去找族正,告訴她大原的事。我還要,還要把你找回去。”說完,他彎下腰去,扶著自己的大腿猛咳了一陣。
“小巨他們呢?他們在山洞裡嗎?”黎貪顧不上喘氣,也顧不上讓黎登休息,他此刻急於了解情況。
黎登強撐著直起腰來,一邊向他小跑過來,一邊喊道:“黎巨去找昆吾了,黎經在洞裡,其他人都在洞裡。”說完,他又彎下腰咳嗽一陣。
黎貪立刻跑到他的身邊,扶著他讓他猛咳嗽了一陣。看著他這樣子黎貪自己也覺得嗓中乾癢難耐,但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在他們第一次跑步訓練時他們經歷過這感覺,一旦開始咳嗽短時間就很難停下來。
見黎登遲遲沒有轉好的態勢,他實在是等不了了,於是他對黎登說道:“你回去告訴黎經,讓她帶著山洞裡的人到大祀之地去。”說完,他轉身就要向西面跑去。
黎登趕緊直起身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兒?”
黎貪急道:“我要去找小巨。”
黎登拽住他的手,“黎經說我們不能亂跑,我們找到你就要把你帶回去。”
黎貪更急了:“沒事,你相信我,我一定把黎巨帶回去。”他用力甩手,試圖掙脫黎登。
黎登卻不松手,“不行,我答應了黎經,你回去自己跟她說。”
黎貪生氣了,用盡渾身力氣奮力扭動身體。他的嘴中不斷叫喊著:“松開!我讓你松開!”他整個人幾乎扭曲起來,從脖子開始一直紅到頭頂。
黎登見他這樣,害怕傷到他,隻好先松開了他的手。
黎貪立刻飛奔出去,甚至不再回頭看黎登一眼。其實到現在為止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麽實質性的危險,只是他們都被自己所營造的緊張氛圍感染了,自己嚇自己,越來越緊繃。
黎登悻悻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也升起一股怨氣來。他不讓黎貪去其實是有原因的,並非只是因為答應了黎經。第一那裡很可能更加危險,第二是黎貪就算去了也幫不上什麽,甚至如果真的有敵人的話他還可能是個累贅。
如果黎廣在這裡的話,他一定不會放任一個這麽情緒化的黎貪走的。可是他畢竟不是黎廣,也做不到黎廣那般。
然而怨恨歸怨恨,他沒忘了自己的任務。他猛吸一口氣,立刻回身再度向山洞跑去。他已經顧不上咳嗽了,雖然他做不到黎廣那樣,但是他也要把屬於黎登的任務做好。
而此刻的族正木舍處,距離黎貪離開隻過了一小段時間,但是此刻這裡已經聚集了一圈人。這些人裡有很多熟面孔,如浮玉和棗,也有的是正好在附近巡查的九黎巡者。
她們聽到聲音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此刻難免都氣喘籲籲。但是在族正面前,她們沒有失了應有的端莊,即使勞累,即使氣喘,她們仍然直挺挺地站著,等著族正開口。
族正見能來的差不多都到了,這才開口道:“大原出現了蛇群,自北方而來,現在不能確定是不是外族來襲。為了防止出事,現在我們要把孩子們都聚攏到大祀之地去。浮玉,這件事情交給你。男孩那邊我已經讓黎貪去傳達了,你要確保山洞中的男女孩子們以及孕者和帶孩子的大母都安全到達大祀之地。另外你要把至少夠吃兩天的菰米準備出來放到大祀之地,這裡的三個男獵者都交給你。”
浮玉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向著北方小跑而去,而那三個高大男人互相對視一眼,馬上跟了上去。
族正凝視著她遠去的方向,那是男孩們所住的山洞的方向。但是最終她只是長舒了口氣,什麽都沒說。
緊接著,她又說道:“流,你去找到北號,告訴她讓她帶領長者們到大祀之地去。”一個女人應聲而走,很快從西南方向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沒有絲毫耽誤,族正繼續安排道:“棗,你去找到關,你們兩個分別帶著巡者和獵者,到大原南方的樹林去。族中石器現在都收攏在當時的官舍裡,昆吾守在那兒,你們去找他取。如果遇到外族,第一時間給我消息,告訴關讓他盡量多拖一會兒,給長者和孩子們爭取時間。”
棗收到了她的任務,馬上也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之中,她向西北方而去。
此時原本站了一圈的人只剩下了一個,那是一個男人,但看他的樣子卻不是獵者,而是巡者。族正開口道:“你是玄是吧?”
那人點了點頭,隨即馬上把頭低下。
族正沒有著急給他安排任務,而是問道:“你曾是獵者,現在為什麽成為巡者了?”
他抬起頭,眼神中流露出無奈,最終搖了搖頭
族正卻沒有想結束話題的意思,“是昆吾安排的嗎?”
他看著族正的眼睛,眼中有淚光泛起。
“說話!”族正看他唯唯諾諾地樣子,心中怒意大發。
玄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低聲說道:“我不知。”
族正被氣的翻了個白眼,說道:“行了行了,就這樣吧。你去找到長留,讓她把存在大祀之地附近的那批酉找出來,搬出來越多越好。如果做的好,以後你就重回獵者的隊伍中。”
玄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難以言喻的光芒。
族正這才勉強露出了微笑,她的語氣緩和了些,道:“只要你做的好,九黎不會讓你受委屈。”
玄此刻的表情只能用精彩來形容,他的眼睛微眯,看起來像是要笑,但是他的下半臉卻緊繃著,甚至有些要哭的架勢。
族正擺擺手,“趕緊去吧。”
他抹了把眼睛,接著高舉雙手按在了自己的頭上,隨後他鄭重地彎下腰去,以雙手觸碰族正的腳面。行完一禮之後,他轉身向西方飛奔而去。
族正的笑臉在頃刻間消失,她轉身面對大原的方向。抬起頭,她看見了於樹縫之間透出的星辰。
趁著此刻終於忙完了一陣,她趕緊從官舍中拿出了一個果子和一個半滿的酉。天氣已然轉涼,但她顧不上那些,直接提起那酉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之後她就開始啃那個果子。果子算不上好吃,但是她也不在意,此刻她隻想要趕緊把今天的飯先吃了,這樣就能驅走饑餓感,以應對接下來的考驗。
任務已經都分發了下去,現在她只能做的只有在這裡等。當時不在族中,只有她才能控制住全局,所以她必須讓所有人都能找到她,以確保九黎正常地運行。此刻,她於九黎不僅是籌謀裁斷的大腦,也是縱橫調度的心臟。
她又抬起頭向上看去,一片葉子剛好落到她的面前。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葉片,衝著對面那棵樹揮了揮手,仿佛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表達感謝。
下一刻,她將葉子攥碎在手中,將碎渣隨手扔在了地上。“咕咚咕咚”喝了兩口水,順下那“油膩”的果肉,她又拿起那個果子,面色猙獰地,大口大口地,不斷地咬下去……
另一邊,黎貪正飛速向著當時的官舍跑去。他今天只在湮澤那裡吃了幾個果子,現在早已沒有了力氣。盡管如此,他仍在奮力跑著。在他心中黎巨就是個沒腦子的一酉,所以他必須去看看,去到黎巨身邊保證他不會出事情。
好在他離當時的官舍已經不遠了,再跑很短一段路就到了。越到此時,他越明顯地感覺路開始變得顛簸起來,不知是路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
突然間,他看見前方傳來一絲光亮,那正是當時官舍的方向!
他顧不上累,榨出身體中最後一絲力氣又加速了一氣,終於衝出了旁邊的圍著的樹木,來到了當時官舍前面小小的平坦地帶。
他一眼就看見了傻站在那裡的黎巨,他此刻正一手拿著“善良”石刃,另一隻手握著一根橫在空中的木柴,而那木柴的另一端正燃燒著火焰。那正是黎貪先前看到的那一絲光亮!
黎巨也看見了黎貪,見黎貪來了,可是幾乎連路都走不穩了,他慌忙迎了上去。但是他一手拿著石刃,一手橫握著火把,根本空不出手去扶黎貪。情急之下他隻好對著黎貪貼了上去,讓黎貪靠在他的身體上,以避免他倒下。
然而他卻聽到黎貪埋在他懷裡罵了一句:“一酉,你就不會先把‘善良’扔啦!”緊接著,黎貪強撐著身體,一把將黎巨推了出去,而他自己也靠著緩了一口氣而撐住了。
黎巨趕緊先扔掉了手中的石刃,又過去扶著他。
黎貪白了他一眼,隨即問道:“昆吾呢?”
黎巨看了看木舍,黎貪這才注意到那木舍的門口竟亮著,還投出一個拉長的影子來。
黎貪趕緊走了過去。
昆吾正在裡面,對著木舍中燃起的火堆,不知在做些什麽。
似乎是察覺到身後有人來了,昆吾回過頭,隨即看見了黎貪。他立刻興奮了起來,“小貪來啦。我跟你說我真的太厲害了,師留給我的火石用完了,我今晚上又靠自己找到了好多,這火不就升起來了嘛!哈哈。”他自顧自地笑著。
黎貪卻很煞風景地打斷道:“大原那裡有很多蛇, 看起來就像是上次……”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停住了。
昆吾卻依舊笑著,“別急,不就是戰鬥嗎,要是連敵人都看不清的話還怎麽打?”說著,他又靠木舍中間的火焰點燃了一根木柴,也用黎巨地那種橫握的手法拿著,甚至著火的那一端還微微有些下斜,看起來就像是火焰在燒向昆吾的手一樣。
昆吾看了眼黎貪緊張的神色,很從容地說道:“別慌~戰鬥的事交給我們,你們一會兒只要把這些木柴送到族正那裡就行了,然後聽她的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見黎貪的嘴唇乾得不成樣子,他隨手拿起一個酉遞了過去。
黎貪正是渴的時候,見有水來了自然不會拒絕,他一把抱過那個酉,在懷裡讓它向自己傾斜,大口大口地喝起水來。水不僅落入黎貪的口中,還順著他的脖子流過他的身體,讓他發熱的身體也能稍微降降溫。
猛喝了幾口,黎貪越發覺得這水似乎不太對勁。他止住口,將水放到黎巨的木柴之下看了看,發現這水似乎比平時喝的要渾濁一些。他開口問道:“這是什麽水?”
昆吾正專心引燃他的木柴,聽到黎貪問了,才猛然驚醒,他笑道:“哎呀,我忘了這是用來滅火的水。我有點興奮了,抱歉……”
黎貪無語,隨即將水放了回去。他休息了一陣喘了幾口氣,之後開口問道:“你打算怎們辦?”
昆吾連頭都沒回,很隨意地答道:“還能怎麽辦?拿上武器,到大原上,把敵人都殺光咯。”
他回過頭,臉上揚起一個瘮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