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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家后院。
幽静依然。
秋琴独自坐在池边,心绪犹如涟漪荡漾。
昨日,一心一意跟着柳笛私奔,却被族人拦在客栈之中。看着柳笛遭到殴打,她又是惊吓又是心疼。不想遇到了那位于前辈,事态几经反转,最终废去了柳笛的修为,并将他逐出了涪江城。彼时彼刻,她忽然不再悲伤。或是伤到尽头,已是心如止水。不想今晨异变再起,于前辈竟然是魔域、妖域至尊,在他降服了关长老之后,突然要补偿她这个炼气小辈。
她并非贪心之人,岂敢索取恩惠。而家主想要她拜入于前辈的门下,为秋家求个庇护,却被于前辈一口回绝。
不过,于前辈离去之前,传了她一式神通。
秋琴伸手抚摸着眉心。
识海深处,多了一篇口诀,名为《化身术》,乃是保命的神通。
不仅如此,于前辈还留下一段话:此术为我当年萍水相逢的一位前辈所传,他与我非亲非故,只为道义所在,只想着帮我活下去。我今日将口诀传给你,来日你再传与他人。传承,并非仅有师承。心有善念不灭,薪火延续不息。
简短的一席话,粗俗易懂,却又境界超然,足以令她受用终身。
而于前辈还是走了!
家主亲自将他送到城东的传送阵,并且再次拿出百坛美酒相赠。以后或许只闻其名,再也无缘相见……
湟水城?
陌生的街头,于野驻足张望。
借助传送阵离开了涪江城,直达三万里外的湟水城。
据秋乾所说,此城仍为青丘山地界。而城中另有传送阵,能够传送至仙域各地。
与涪江城不同,湟水城坐落在一片山坡上,仿若一座山城,却没有城墙与城门,只有街道盘旋环绕,房舍高低起伏,还有一条名为湟水的大河绕城而去。
于野伫立片刻,循着街道往西而行。
城西另有一座传送阵,可以直达昆宿山地界。
关山长老已带人先行一步,由他召回青丘山弟子。即便不能阻止木玄子攻打魔域,也至少缓解了战乱之危。此外,关山给他留下两枚传音符,能够传音十万里,便于彼此的联络。
收服关山,纯属意外,而得到两百坛的美酒,则是意外之喜。
于野摸出一个戒子。
戒子收纳着两百多坛美酒,均为秋家所酿的神不归。那个秋乾为人精明、世故,擅于见风使舵。而明哲保身之道,无可厚非。谁想他竟然要送出秋琴,为徒为婢,任他随意,真是荒谬!
一个修仙者,要什么使唤丫头。
何况他于野对于仙道尚且懵懂呢,又岂敢收徒。
不过,秋家不缺灵石与法宝,为了表达他多管闲事的歉意,他将化身术传给了秋琴。他没有门户之见,也没有师承,他的功法神通不是来自青萝、裘伯、墨筱、神机子,便是来自归元子、辛追,或是各种机缘所得。倘若他遇到适宜的时机,与有缘的人,不妨分享一二,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所谓纳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或万法归宗,自然本源,都是这个道理。
城西有座小山,山下的洞口便是传送阵所在。
于野穿过街道来到此处。
恰逢几个修士走来,旁若无人般的大声交谈——
“前日有人渡劫,竟然是位女子……”
“她虽然侥幸渡过天劫,却伤势不轻……”
“一位妖修,竟敢在仙域渡劫,众多道友追杀而去,不知最终如何……”
女子,妖修,渡劫?
于野心头一动,伸手阻拦道——
“何人渡劫?”
“与你何干?”
三位男子,乃是筑基修士,见拦路之人相貌年轻,而且看不出修为,一个个顿时蛮横起来。
“哼!”
于野轻哼一声,身上散发出元婴修士的威势。
三人脸色大变,急忙举手赔罪——
“前辈,恕罪……”
“昨日有人渡劫,详情不明……”
“据说是个女子,乃是妖修,为一群围观者追杀,已逃入湟黎谷……”
“滚!”
于野拂袖一甩,拿出一枚图简。
三位筑基修士如蒙大赦,慌慌张张转身跑开。
图简所示,湟水城的西南方向,有条名为黎水的大河,在群山之间蜿蜒数千里。其与湟水的交界之地便是湟黎谷,与此地相聚两三千里。
是置之不理,还是再管一回闲事?
于野迟疑片刻,御风而起。
湟水城内,神识乱飞,其中不乏元婴修士,而当他显示了修为,身边顿时安静下来。稍稍辨别方向,飞遁而去……
午后时分,只见霜色斑斓的群山之间,两条大河汇至一处,再浩浩荡荡流向远方。河水两侧的千里方圆之地,便是湟黎谷。
渡劫之人何在,追杀的修士又在哪里?
于野在半空盘旋。
片刻之后,数百里外似有人影出没。
寻至近前,乃是一处高山峡谷。峡谷之中,聚集着数十位金丹、元婴修士,有的在歇息,有的在寻觅,还有的身子带伤,气急败坏的样子。
于野从天而降。
“又来了一位道友,如何称呼?”
几位元婴修士与他打着招呼。
于野飘然落地,含笑道:“于某来自湟水城,幸会!”他打量着幽深的峡谷,好奇道:“有无收获?”
众人将他视为元婴修士,以及仙域的同道,全无防备,七嘴八舌道——
“那人渡劫受创,却修为高强。”
“又有阵法防身,一时难以破解……”
“料也无妨,我等已邀请了云家主……”
“于道友若肯相助,少不了你的好处……”
峡谷之中,另有一道山涧,有飞剑劈砍的痕迹,显然经过了一番激战。而山涧的深处,雾气弥漫,阵法笼罩,一时情形不明。
不过,这群修士应该在追杀那位渡劫之人,想必是未能如愿,竟然邀请了帮手。
而在帮手到来之前,不妨弄清真相。
于野走到山涧前稍作打量,抬脚走了进去。
“道友,小心!”
众人大声叫喊,却没谁阻拦。
山涧有着一人多宽,并无异常之处。而十余丈的深处,山涧顶端合拢,使得狭窄的所在变成了一个洞口,并且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不仅如此,地上散落着斑斑的血迹。
于野的脚下不停,两眼一闪,两道黑白光芒夺眸而出,竟然直接穿过了雾气,并隐隐听到一声惊呼。他不敢怠慢,借助纵目神瞳,循着禁制的缝隙,闪身冲入洞口之中。
“哎呀,你……”
洞内仅有两三丈方圆,地上躺着一个女子,曾经红黑相间的长裙已不复存在,仅有一件破旧的道袍遮住了**的四肢,并且披头散发,嘴角带着血迹,艰难挣扎坐起,并举着一把银色的长刀,忽又“当啷”丢下妖刀,怔怔道:“莫非朵彩已死,梦里么……”
是朵彩!
果然是她!
听说一位妖修女子渡劫,于野便想到了朵彩。此前从羌齐口中得知,她已离开昆宿山外出修炼。而她早已修至元婴圆满的境界,迎来化神天劫也是水到渠成之功。
而昨日晚间,天边的雷声应为雷劫之兆,怎奈相距过于遥远,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所幸他的多管闲事,竟然寻到了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
于野长舒了口气,又忙低头躲避。
朵彩举手之时,道袍滑落,私处尽露,使她凹凸的身姿更添几分妖娆。而她正当羸弱之时,总不能转身离去。
于野急忙趋前几步,拿出一件道袍遮住朵彩的身子,忽然一双柔滑的手臂紧紧抱着他,悲喜交加道——
“朵彩堪堪渡过天劫,竟被一群宵小欺凌,侥幸逃到此处,已无力支撑,唯有凭借阵法抵挡片刻。我以为必死无疑,不想还有相见之日,呜呜……”
曾经狂野不羁的女子,怎么哭了?
于野本想挣脱,心有不忍,他只得半跪在地,安慰道:“有我在此,无妨……”
而朵彩依然不撒手,满是泪水的脸颊埋入他的怀里,似乎再无顾忌,竟放声哭嚎起来——
“听说你落入狄栾魔尊之手,究竟是死是活、是真是假……”她伸手抓挠,又捶着他的胸口,抚摸他的脸颊,泪眼婆娑道:“并无虚假,亦非梦里……你万里迢迢寻来,此情山海难系,朵彩如何报答……”
于野不敢睁眼,连连摇头,道:“我并非寻你而来,青萝,帮我……”
青萝便在御灵戒中,却毫无动静。
朵彩微微一怔,道:“你……并非寻我而来……”
“砰、砰——”
便于此时,洞外突然传来攻打阵法的动静。
于野趁势挣脱朵彩,手中闪过一团五彩光芒,洞内霍然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是闭关修炼的奎炎,却瞪大双眼道:“朵彩妹妹怎会这般模样,你与头领……哈哈,老子啥也没看见哦……”
“哎呀!”
朵彩急忙捡起道袍裹着身子。
于野脸色一红,恼怒道:“你笑个屁,与我赶走洞外闹事之人!”
“哈哈!”
奎炎依旧没羞没臊地大笑两声,一头撞破阵法冲了出去。
“砰、砰——”
洞外传来肉身崩溃的洞口。
“饶命……”
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洞内,大悲大喜的朵彩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倒在地上。
于野默默伫立一旁,心绪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