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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俯卧着一头庞然大物,犹自闭着双眼,陷入沉睡之中。
一头蛟。
一头银色的灵蛟,或是恶蛟。
称之为庞然大物,并不为过,它的脑袋便有半人高,它的身躯之长,更是远远超出六翅金螈,却少了巨大的翅膀以及狰狞丑陋的神态。而它周身的银色鳞甲、脑袋上凸起的兽角,以及外露的獠牙,与锋利的爪子,无不透着凶猛的威势而使人望之生畏。
不过,于野却站在近前。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抓在灵蛟的脑袋上,像是在默然沉思,却又一脸的凝重之色。
不知过去了许久,银蛟突然挣扎一下,四只爪子与尾巴稍稍摆动,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与此同时,光芒一闪,银蛟的躯体中飞出一道青衣人影,很是慌张、疲倦的样子,道:「侥幸……」
于野收起手掌,后退了几步,也不禁心浮气躁,眼前一阵眩晕。
这是过度消耗精血与心神的迹象!
却也正如所说,着实侥幸!
「青萝,辛苦!」
「嗯,保重哦!」
青衣人影飘然到了身旁,冲着于野稍作端详,轻声叮嘱了一句,缓缓消失在他的怀里。
是青萝,持续不断地消耗魂力,她的辛苦可想而知!
于野再次后退了十余丈盘膝坐下,拿出灵石扣入掌心,吐纳调息之余,他默默打量着虚无般的黑暗所在。
他从未进入过御灵戒。
此次破例,只为祭炼、收服那头恶蛟。
九芝、九宝虽然与羌齐、康华的修为相仿,却因为恶蛟的存在而更强一筹。若是不能加以制衡,最终倒霉的便是他于野,即使找到四方山,只怕也难以逃出秘境。而意外生擒了一头恶蛟,无疑多了一种对付两位妖王的手段,正如郭轩所说,以敌之矛攻彼之盾。故而他不敢耽搁,即刻着手加以祭炼。
不过,想法虽好,实施却是不易。这头银蛟已被九芝豢养多年,祭炼之前,务必除去他的神识印记。而一位妖修高人的神识极为强大,足足耗了两个时辰,凭借御灵戒的隔绝禁制,并在青萝的相助之下,这才侥幸破除了原有的印记。当他祭出精血符阵之后,反倒颇为顺利,而为了避免不测,又加持了神魂封禁,最终得以祭炼圆满。
而祭炼的同时,他顺便查看了银蛟的识海。
所擒获的银蛟是头雄蛟,与另外一头雌蛟来自同一个地方,便是古原城地界的灵蛟谷,已被九芝、九宝豢养数百年,并渐渐开启灵智与天赋神通,却也多了一个嗜好,喜欢猎杀征服妖族,自然不肯放过灵狐化身的邛山……
「铿——」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低沉且又古怪的嘶吼。
于野心神一凛。
十余丈外,银蛟醒了?
只见那头大蛇四肢划动,缓缓撑起身子,然后慢慢睁开双眼,像是在左右睥睨,遂又恶狠狠抬头看向于野,一张血盆大口「嘶嘶」吞吐着雾气,接着长尾卷起一阵狂风,庞大的身躯突然离地蹿起而猛扑过来。
于野抬头往上看去。
头顶之上,天穹朦胧,禁制闪烁,正是御灵戒的出口。只要他飞身而起,便可瞬间返回秘境。当然,若是若人封禁了戒子,除非他有打破虚空的本事,否则他将永远困在此地。
转念之间,狂风扑面。
于野依然坐在原地,单手掐诀挥掌相迎。
与此刹那,狂风骤消,猛扑而来的银蛟忽然落地,遂即一个带着獠牙、生有兽角的脑袋小心翼翼凑到近前,并轻轻触碰他的手掌。其眨动的双眼之中,竟然透着几分亲近之色。那是一种源自于血脉的亲
近之情,即使过千年、万年也难以磨灭。而眼前的主人有些陌生,使它依然惶恐不安
祭炼,没有出错,此时催动法诀,便可灭杀这头凶恶而又颇通人性的灵兽
于野收起法力,抚摸着银蛟的脑门,对方顿时低下头来,摆出顺从的神态。他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轻声道:「本人于野,取名龙起于野之意。我的一身修为来自蛟丹,我的家乡也有一个灵蛟谷,可见彼此的缘分不浅。只要你听从管教,我必善待于你……」
湖边的空地上。
文桂、郭轩、盛怀子围坐一起,默默盯着地上的御灵戒。
几个时辰过去,御灵戒没有任何动静。而想要施展神识查看,又被一层禁制遮挡。显而易见,于野不愿有人打扰。而他祭炼灵蛟的进展如何、又是否得手,皆无从知晓。
「哎呀,若是九芝、九宝追来如何是好?」
文桂搓着双手,神色有些焦虑。
郭轩与盛怀子换了个眼神,回头看向来处。
倒是未见有人追来,不过,一旦九芝、九芝现身,便难以逃脱。
「且罢,戒子由我收起,即刻远离此地。」
文桂忍不住伸手抓向御灵戒。
郭轩出声阻拦道:「文兄,何妨再等上片刻?」
盛怀子点了点头,道:「戒子为我所有,也该归我收藏才是。」
「戒子归你,岂不是害了于师弟?」
「文兄,你信不过盛某?」
「你我同气连枝,患难与共,文兄所言,欠妥……」
「我并非信不过两位,而是……」
便在三人争执之际,一道人影突如其来,一把抢起戒子转身便跑,得意笑道:「嘎嘎,待我封了戒子,再也不怕魂禁之术,于野,你奈我何……」
「邛山——」
文桂失声喊道。
一旦封了御灵戒,尚在祭炼灵蛟的于野必将在劫难逃,这也是他与两位道友守在此处的缘由,却又为了避嫌而谁也不敢擅作主张。而邛山一直在远处游荡,谁想他突然冲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任由他抢走了戒子。
「铿、铿——」
便于此刻,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古怪的吼叫,像是在灵蛟在呼唤同伴,遂即便见荒野之上冒出一群人影,竟有二三十人之多,其中不仅有九芝、九宝,还有羌齐、居右等魔修……
三人脸色大变,跳起来追向邛山。
邛山却奔着十余里外的高山跑去,一时追赶不上。
「可恶的老狐!」
文桂冲着郭轩、盛怀子抬手一挥,各自抓出符箓拍在身上,霎时光芒闪烁,三人风驰电掣而去。
务必要抢回御灵戒,否则于野凶多吉少。
转瞬之间,三人抵达高山脚下,转而掉头反扑,便要联手对付邛山。谁料对方依然飞奔而来,又是「嘎嘎」怪笑一声,举手示意道:「各位请看——」
文桂不予理会,怒气冲冲道:「交出戒子则罢,不然……」
郭轩与盛怀子已举起长刀,各自飞身跃起。
邛山由远而近,却去路受阻,又躲避不过,忙道:「慢着……」
没人听他分说,三位同伴已围攻而至。而众多强敌已愈来愈近,稍有耽搁,前功尽弃。正当他叫苦不迭,身旁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挥袖卷走他手中的御灵戒,沉声道:「三位兄长,且听老狐的吩咐——」
竟是于野!
文桂与郭轩、盛怀子急忙收起刀剑。
身后的山脚下有道山涧,仅有一人多宽,丈余深浅,看不出有何蹊跷。
「哎呀,于头领你再晚一
步现身,老狐我活不成喽!」
邛山长舒了口气,招手道:「随我来——」
他身形一闪,奔着山脚跑去,而刚刚踏入山涧,人已失去踪影。
「咦?」
文桂三人大为惊奇。
于野随后踏入山涧,不忘回头远望。
一头银蛟出现在十余里外,成群的妖修、魔修追赶而来……
转瞬之间,又一道山涧之中鱼贯走出五人。
邛山与文桂、郭轩、盛怀子尚自好奇,忽听「轰」的一声巨响,随之山石「哗啦」崩塌,山涧已被埋入一堆乱石之中。
只见于野拍了拍手,道:「本以为去路难寻,不想此处藏有禁制!」
在荒野上奔跑多日,周遭的景物几乎没有变化,彷如原地兜着圈子,显然陷入了幻境之中。而幻境虽然虚假,强敌却为真实存在,倘若不能找到出路,便难以摆脱九芝、九宝的追杀。
「嘎嘎!」
邛山得意一笑,道:「秘境之中遍布禁制,可谓处处玄机,邛某辛苦了几个时辰,总算是有所发现。如今于头领毁了残留的阵法,九芝、九宝断难追来,只要找到四方山,你我便可逃出此地!」
「哼,既然如此,你为何抢夺御灵戒,并且声称要害于师弟?」
文桂依然怨气难消。
「哎呀,一时说不清楚,又强敌将至,只得出此下策……」
邛山尴尬辩解道。
「于兄弟,祭炼如何?」
郭轩与盛怀子则是惦记着银蛟。
于野点了点头,道:「那是……」
几位同伴忙着说话,抬眼望去,顿作愕然。
眼前的所在,依然是雾气氤氲的大湖、耸立的高山与空旷的荒野。好像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而景象又似乎有所不同?
正当众人错愕之时,忽见远处的天穹之上落下点点的星光。便如星河乍泄,一道道、一串串的流星坠落不止,并在湖面上倒映闪烁,一时天上、地上的流光交汇,恰似乾坤相牵而景象壮观……
片刻之后,漫天的星光消失,天地回归寂静,而于野与文桂、郭轩、盛怀子依然在凝神张望。
邛山却一拍脑门,道:「哎呀,想起来了,这片大湖,名为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