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几道剑光飞驰而来。
片刻之后,一行八人相继落下身形。
又是一处海岛。
海岛有着五六里方圆,石山高达百丈,且草木茂盛、溪水流淌,还有野兽出没。
“熊津岛?”
“若为熊津岛,此去行程过半。”
“途中歇息疗伤,耽搁不少时日,如今已是十一月上旬,四个月走上一半的行程倒也不慢。”
“各位,就此歇息——”
小岛南端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又有沙滩环绕,宜于歇脚露宿。
詹坤与穆元子、苏丘子的伤势已经痊愈,他招呼众人就地歇息。于野则是踏剑飞起,查看岛上的虚实。铁杉借口照应,也随后跟了过来。
飞到半空之中,小岛尽收眼底。
没有发现异常,仅有几群山鹿形状的野兽出没在丛林之间。
于野踏剑而立,衣摆随风飘动。
此时的他身着青色道袍,头顶插着木簪子,依旧是仙门弟子的模样,年轻的相貌也没有变化,只是略有倦态的脸上透着一丝狐疑之色。
铁杉稍作张望,忽然奔着一处海滩飞去。
于野尾随其后。
许是金丹来自于蛟丹的缘故,寻常人依旧看不透他的修为。唯有他脚下的飞剑,表明他是一位仙道高手。
小岛的另一端,为山坡连着海滩。海浪翻涌而来,又带着涛声缓缓退去。
铁杉站在山坡上,似乎面露喜色。
于野落在他的身旁,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海滩上有几个浅浅的脚印,虽然在海浪的冲刷之下已模湖不清,却还是未能瞒过铁杉的强大神识。
而小岛没有人烟,脚印为何人所留?
“邪罗子?”
于野传音问道。
“不!”
铁杉摇了摇头,道:“脚印力道沉浊,像是凡人所留。”
“伯奇?”
于野又问。
铁杉伸手拈须,忖思道:“十之**,便是伯奇。而那位海外高人,竟然没有修为?”
于野脸上的狐疑之色已然消失,却又多了几分焦虑不安。
一路之上,他与铁杉都在关注邪罗子的动向。他是心有畏惧,只想躲开那位元婴高人。铁杉或是顾念同门情义,想着早日追上他的师兄。
不出所料,邪罗子走的乃是同一条路。本想他提前启程,已远在数十万里之外,谁想今日突然发现他的踪迹,可见三日之内他曾经在此歇息。而与他同行的伯奇竟然没有修为,着实让人意外。
“铁长老,看来你我要分道扬镳了!”
“哦?”
“若是遇见邪罗子,他又岂肯罢休。”
“有我在此,料也无妨!”
于野摇了摇头,踏起剑光往回飞去。
小岛南端的海滩上,于天师竟然在忙着宰杀野兽、剥皮割肉,詹坤帮着搜集干枯的树枝,苏丘子、穆元子点燃火堆,令狐北、荀原拎着一只丹炉接取溪水,无不忙碌而又欢快的样子。
在海上奔波已久,可谓异常艰苦,难得来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小岛之上,自然要尽情的放松一番。哪怕曾为一门至尊,或金丹高人,此时也放下了矜持,恢复了原有的本色。
于野到了近前,拿出他之前购买的盐巴、干果、谷米、糕点,又拿出十坛老酒。
当夜色降临,火光闪亮,酒肉飘香,笑语声不断……
三日后。
旭日升起。
众人养足了精神,继续赶路。
于野却突然不走了。
詹坤等人询问缘由,他没有隐瞒,道出了邪罗子的存在,为了避免那位高人找他麻烦,故而要在岛上躲避一段时日。至于各位道友何去何从,不妨自行决断。
“于野,你要躲到何时?”
“短则一月,长则数月、或数年,看情形再说吧。”
于野坐在火堆的灰尽前,扒拉着一块烤焦的米饼。
众人诧异不已。
“你乃云川门弟子,为仙门立下大功,如今又有铁杉的相助,怎会惧怕邪罗子呢?”
“你与邪罗子并无深仇大恨,他尚不至于如此待你。”
“我等与他争斗百年,尚且不惧……”
“于野,你多虑了……”
“不该耽搁行程……”
“噗——”
于野吹去饼子上的草灰,咬了一口,边吃边说道:“我意已决,各位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穆元子、苏丘子踌躇不定。
令狐北与荀原看向铁杉,问道:“铁道友,你意下如何?”
铁杉应该早已打定了主意,道:“我去追赶师兄,与他道明原委。我想他以他的器量,不会计较过往的是是非非!”
“你我可否同行?”
“当然!”
“却怕邪罗子他……”
“我确信师兄不会为难各位!”
“既然如此,你我先行一步,等待于野随后赶来,如何?”
“各位前辈,我也不走了。”
“于天师,你为何留在此地?”
“于野带我出海,生生死死我跟定他了!”
“谁来带路?”
“我炼制了一枚图简,依照其中的标记,便可抵达燕州。”
铁杉与令狐北等人达成一致,便是接着赶路。而于天师认定于野,倒也无可厚非。唯有詹坤心有疑惑,蹲在于野的身旁问道——
“我知道你胆大包天,怎会惧怕邪罗子呢,莫非……?”
“真的怕!”
“怕什么?”
“怕他一巴掌拍死我!”
詹坤悻悻起身,与众人摆了摆手。
片刻之后,一道道剑光掠过海面而去。
于天师看着远去的剑光与人影,不解道:“四位门主与邪罗子结怨多年,为何甘愿冒险呢?”他伸手拈着胡须,自问自答道:“一是铁杉的担保,让人心存侥幸;再一个,那位海外高人或为机缘所在……”却见于野仍在吃着米饼,他转过身来,惋惜道:“于兄弟,你错过了一场机缘!”
“人死了,万事皆空!”
“嗯,话虽难听,却有道理!”
于天师抬脚踢开空酒坛子,走到一旁坐下,忍不住道:“一个米饼子吃得这般香甜,过于粗俗不堪。此时应当把酒临风,方为雅趣也!”他又咂巴着嘴,乐道:“我今日陪你放怀畅饮一番,呵呵!”
“我一凡徒,免不了粗俗。岂不闻,五谷为养,补精益气。”
于野吃罢了饼子,拍了拍手,道:“趁着岛上没人,修炼要紧;若是日日酗酒,有失本分!”
“你真的要在此地等候下去?”
“嗯!”
“且罢,小心为上……”
于天师无奈的站起身来,翻手拿出一沓阵旗。
他跟着于野出海之后,彼此已达成默契,便是每到一地,皆布设阵法以防不测。
于野收敛心神,吐纳调息。
发现邪罗子的踪迹之后,他不敢继续赶路。一旦双方相遇,邪罗子必将追查神器的下落。他虽然能够逼迫四位门主立下誓言,却难以打消一位元婴高人的贪念。只因对方的拳头比他更为强硬,他唯有敬而远之。
日升日落。
潮起潮去。
于野依然在修炼。
自从结丹之后,便难以安心静修。如今忙里偷闲,终于将修为稳固在金丹一层中期的境界。而比起詹坤、或四位门主,他的修为不值一提。却也急不得,且勤勉不怠而持之以恒。
而于天师倒是不用修炼,他缺少的只是结丹的机缘,于是他每日不是烧烤野味,便是坐在海滩上研修功法典籍。
这一日,于野从静坐中睁开双眼。
他拂去身上的灵石碎屑,悠悠吐了一口浊气。
于天师从海边走了过来,举着手中的两条海鱼笑道:“于兄弟已修炼二十余日,且稍事歇息,品尝海鲜,再来一坛老酒,美哉!”
两条海鱼已开膛破肚,被他收拾妥当。
他将海鱼架在柴堆上,又道:“哎呀,若是尚工、尚匠在此,何须为师亲自动手!”
身为师父,他在想念两位弟子。
而于天师生火之际,见于野的身边散落一层灵石碎屑,说道:“这般修炼,很是耽误工夫,我传你一套小法门,如何?”
于野没有拒绝。
于天师随口念出几句法诀,据他所说,名为裂石诀。
“姑且尝试一二。”
如何尝试?
于野记下口诀,伸手拍了拍海滩上的石头。他手上没有用力,而坚硬的石头已四分五裂。
“你拿出灵石,再试一回。”
于天师故作神秘道。
于野拿出一块灵石扣入掌心,默念了一遍口诀。便听“啪”的一声脆响,灵石已变成碎屑,浓郁的灵气喷涌而出,他急忙运转功法吸纳。不过转念之间,灵气已循着他的经脉、肌肤涌入体内,许是用力过勐,禁不住有些头晕目眩。
“呵呵,如何?”
于天师含笑问道,又说:“我无意中发现这道小法门的趣处,却也仅仅适用于修为高深者。不然换作尚工、尚匠,只能糟蹋灵石而暴殄天物!”
“小法门,大用处!”
于野拱了拱手,道:“于兄,多谢了!”
亲身尝试之后,他已深知《裂石诀》的妙用。从前吸纳灵石,唯有循序渐进。而借助《裂石诀》,便可瞬间释放灵石所蕴含的灵气。只要他有本事吸纳灵气加以淬炼,修炼的进境可想而知。
却听于天师道:“于兄弟,你何以为谢呀?”
于野微微一笑,拿出两坛藏酒“砰、砰”放在地上,道:“今日痛饮一番,明早启程赶路——”
“不怕遇见邪罗子?”
“已过了多日,想必他已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