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輿立馬道,“太傅不可!關中乃河間王久據,西州之人又雜亂,高密王貿然移鎮,定然多不會服從。”
“太傅根基在東,何必太過著急插手關中之事?今河間王已死,西州雜亂無章,便讓其繼續雜亂。無人鎮守,或鎮守不足,定然發有亂事。”
“任其相攻伐,隻待彼等勢弱,再攜東州之兵,一舉彈壓,那時,何愁西州各族不服膺於太傅之下!”
“當今之計,太傅應繼續鞏固根本。擴大在東州各處的勢力。江南陳敏,青州民亂等等。”
劉輿一股腦將建議道出。
郭象待他說完,立即開口反駁道,“太傅,此乃天賜良機!昔日,太傅與河間王對峙,欲分陝而治,為迫不得已之計。”
“今良機現,何不就此順勢吞並關中!若以劉長史言,還待到何時?需知,天授不予,反受其咎。良機一旦錯過,便再難抓住。”
“且高密王不去,若派他人呢?良機一旦為他人所趁,趁勢做大。那時,豈不是徒徒放跑到手的關中,為他人做了嫁衣!”
劉輿再次道,“臣建議,若移鎮高密王,不若南移江南!”
他沒有反駁郭象,而是提出這個思慮良久的建議。他本來不欲現在就提出。最好的機會是在平定陳敏之後。
他的任命文書還沒有下來。但今日晚些或者明日,就能確定。依照這些天的收集,他有信心,一個月,最多不過兩個月,便將陳敏平定。
前些天,他秘密進見了太傅。已經把坊間收集到的那些讖言一類,都稟給太傅。
所以,最終才有此次出府平亂。
但也有不及他心理預期。
他本來以周馥乃周氏族人,太傅剛誅殺周穆為由,讓太傅分周穆之權。
可改周穆為鎮東將軍,鎮壽春不變,但隻都督揚州之江北諸軍事。
把自己任為平東將軍,鎮守建鄴,都督揚州之江南諸軍事。
但太傅最終沒有答應。隻任了個東中郎將,又加了個使持節。
他非宗室,江南這種地方最好有一個宗王。高密王是他在諸王之中,首選的。
高密王的性格太符合了!
真要應了讖言,江南之事,完全可以落到他的權柄。
若沒有,也無妨。那番讖言,徹底打開了他的思路:何必一心在中原呈威爭雄!
江南目前正是一處勢力空懸之地。無宗王鎮守,也無重臣在彼。那麽,自己為何不在江南自雄!
為一處豪傑,一方大員,也比在府內與郭象、王衍之流繼續爭權好!
劉輿之言一出,除了司馬越之外,眾人頓時驚愕。他們不知道,劉輿與司馬越私底下已經有過交流。
劉輿沒有因為自己的小心思,而隱瞞什麽事情。他將所有猜測都告知了司馬越。當然除了自己的小心思。
在司馬越的立場上,劉輿完全是為了他謀劃江南為後路。此時提出,以高密王移鎮江南,也是如此。
司馬越陷入無比的糾結。
關中、江南孰重?
當然是關中,毋庸置疑。
司馬越內心的天平,也傾向關中。
但陛下提出此策的目的何在?
若以劉輿方前之言,也在理。自己繼續發展東州勢力,先任西州各處內鬥消耗,後再趁其衰落,一舉攻佔。
若以郭象之言,也在理。自己現在不佔據,勢必會有其他人被派去。那麽這人做大了怎麽辦?
若這人,是陛下一方的?
他最害怕的是這最後一個猜測。
此時,他心中顧此失彼,猶疑不定。
潘滔見氣氛靜默,此時適時開口,“陛下所言宗王,皆不可使其等往雍州、荊州。雍州、荊州皆要地,若其他宗王為之,難免不是下一個河間王?”
見太傅看過來,潘滔繼續道,“再者,苟兗州兼領兗州青州,十分不妥!”
“兗州自古乃衝要之地。前朝為魏武興霸基業之始!苟道將雖與太傅約為兄弟,有升堂之親,然,國家大事之上,不可不防!”
“吾觀苟道將其人,其出身卑微,以通事令史起家,王亂之中,各處搖尾,方得今日一方大員之位!”
“如此人等,必有大志,非純臣,久令處之,則患必生心腹!”
“僅兗州一處,便如此,何論再與其青州,允彼身兼二州!”
“太傅,此中危害,不可不察!”
潘滔沒有明言高密王是否移鎮何處,而是重點說了苟晞。
這一番話,頓時說到了司馬越心坎。也將他之前總感覺不痛快的疑惑剝開。
“陽仲,汝以為若何?”
“太傅可以大王身份,自領兗州刺史,而改苟道將為青州,可一舉兩利。至於高密王移鎮何處,太傅可自斟酌!”
司馬越不禁心動。兗州的地位,確實太過重要。
郭象立馬駁斥道,“太傅居朝中,安能自領兗州?潘長史此言,錯矣!”
“不若太傅另擇選信重大臣,遣之為青州,或兗州?有此人與苟道將比鄰,相互轄製,亦不怕其作亂生異心!”
司馬越再次點點頭。他雖然心動兗州,但身在朝中,自領刺史,確實不妥。
但可以選誰?
他心中過濾一個個人選。
這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司馬越沒有繼續糾結,而是轉口道,“君等以為荊州如何處置?”
郭象搶先道,“令劉公之子入朝,遣派太傅信重之人前往!”
劉輿則皺眉,想了想,還是沒發言。若弟弟劉琨尚在洛陽,則可表之往荊州。一江南,一荊州,互為犄角,守望相助,劉氏興盛可期!
但現在沒必要再摻和。也有了江南再說,貪多嚼不爛。
潘滔見劉輿沒有開口,也很自覺沒有說話。
對於自己這個盟友的心思,他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些眉頭。
但還沒能理解其中深意。
為何去江南?
那裡吳人所居,極為排外,比中原更甚。孫吳立足這麽多年,也未鬥過那些大族。
孫家今何在?
已為歸命侯。
但見顧陸朱張仍顯赫。
他跟劉輿的思路完全不一樣。他滿足於太傅府內的權勢,更願意在朝堂,在中原。所以他從出發點就與劉輿南轅北轍,自然猜不透劉輿的謀劃。
司馬越見只有郭象答覆自己的話題,心中煩亂。他心中也無法下定決心。謀士們各有建議。而且各有各的道理。
他揉揉眉頭,“且再議罷!”
“對了,青州的事,明日應該會到。鞠羨蠢物,短短數日,即被王彌斬殺,汝等想好應對策略麽?”
司馬熾猜的不錯,青州的戰況,確實早送到他處。所以才有這次外派二州刺史,鞏固勢力。
同意劉輿平定陳敏,另一處考慮,也是為了抵消,這次青州平亂失敗帶來的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