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吾等直入洛陽,不妥罷?”
一個面相端正,身高魁梧的大漢朝梁萱問道。
此人便是涼州將領北宮純。在張軌麾下擔任督護一職。
梁萱笑道,“北宮,不必憂慮!吾阿耶已送信過來,前方會有朝廷來人迎接!”
說著,他抖著身上衣物。一路奔馳,他很少有時間沐浴。
時間長了,身體就不耐熱和發癢。
兩個多月,從洛陽到涼州,又從涼州隨軍奔波,再回洛陽。他著實受了大罪。
知道此行對皇帝妹夫和家族的重要性,他絲毫不敢耽擱懈怠。
一路上,他對北宮純這個陛下著重提點的人,也刻意拉攏。
北宮純是涼州武威郡姑臧人。與安定郡也不遠。兩人也算鄉誼。
好在北宮純的性情並不複雜,比較直爽,又悍勇敢為,挺符合梁萱脾氣。在梁萱刻意相交下,二人很快成為好友。
見北宮純仍有些惴惴,梁萱拍了拍他的肩膀,“北宮,太過拘束了。之後見陛下,如何是好?”
北宮純訕訕一笑。
他是涼州人,雖未出州界,但自忖膽大,不怵什麽。此次得令入洛,千裡奔波,依舊面無難色,欣然應諾。
他也想見識下,京都風物。
直到與梁萱閑聊時,聽說是陛下直接點的他名。當時,梁萱甚至神色豔羨,“君之大名,京都陛下已聞之!”
此後,北宮純就感覺到緊張起來。既興奮又惶恐。
他只是刺史麾下一個小小督護。在州內,小有薄名。但放置天下,就不夠看了。
陛下焉聞己名?
他無數次設想,如何表現,能給陛下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北宮純一路來,時刻想表現自己。
之前臨近長安,路遇高密王麾下軍士堵截,梁萱拿出陛下密令勸他,他二話不說,就同來軍對上了。
絲毫沒有想過,此舉得罪了高密王,甚至還有背後的太傅,後續該怎麽辦?
一行離洛陽城四十裡處,與前來迎接兵馬的梁芬遇見。
梁芬作為衛尉,又是皇帝老丈人,被派來做這種事,實在有點太過。
但涼州兵馬太過重要,司馬熾不放心他人經手。
隨意找個小卒也不適合。
能做這事的祖逖、繆播等人,都走不開。繆播的忙碌不必細言。
祖逖等統軍的,司馬熾絲毫不敢放松。他如今與司馬越關系愈發焦灼,很難說會不會突然就兵戎相見。
只有梁芬比較閑,所以只能走這一趟。
司馬熾撥了辛要帶一隊精銳,護衛梁芬。
梁萱見是自家阿耶,連忙上前拜禮。
梁芬看著兩月不見的兒子,面容憔悴,滿是風塵,都有些瘦脫相了。但好歹全須全尾,沒有損傷。
他不禁鼻子一酸,眼眶微紅,拍著兒子的肩膀,“好!挺好!安全回來就好!”
“待歸家,與阿耶共飲一杯!”
梁萱也是笑著,趕緊答應,“好!把阿耶的甘釀拿出來痛飲!”
說著,他連忙向梁芬介紹北宮純。
此時,北宮純才該是主角。莫讓自己父子佔了場。若是心眼小的,說不得招惹記恨。
北宮純連忙朝梁芬見禮。
梁芬沒有自端身份,語氣親切,勉勵數言。
聽聞兒子與其交情,就立馬以子侄稱呼。
這讓北宮純受寵若驚!
寒暄過後,梁芬順勢宣詔,先使軍士心中安穩。
畢竟他們是千裡之外,遠離鄉土而來。自己會被怎麽對待,都不知。說不定,此行就會戰死他鄉。
若不好好安穩他們心思,很容易出問題。
這也是司馬熾千叮嚀萬囑咐,切切交代梁芬需要注意的。
其實不用司馬熾說,梁芬尤擅長經營之道。這點,還是知道的。
軍士口耳相傳,聽聞過來迎接的是,京城的衛尉,當朝大官,又是皇帝的老丈人,頓時有被看重的感覺。
接著,又聽聞詔書說,安營扎寨的地方已經準備妥當,物料皆充足,更是一個個喜於言表。
即使沒有這些,北宮純在軍士中,威望很足,暫時也不會出大問題。
但讓人效死,不付出足夠的東西,遲早會被反噬。
司馬熾很知道這一點。
所以,他讓梁芬把一切東西都準備妥當。
緊接著,在前方的誘惑下,最後一程急行軍,軍士如同打雞血。當天下午,涼州兵馬便到達指定位置,安營扎寨。
吃上了熱乎乎的飯食後,都等不及熱水供應。直接跳入洛水,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然後回營要飽睡一覺。
北宮純婉拒了梁萱入城的邀約。陌生處的第一夜,他不能放任軍士獨自。
梁芬也明白這點,見此,心中更看高北宮純一眼。
他朝北宮純說道,“仲勇,汝今夜安撫軍士,辛苦些,但也要休息好。”
“明日,陛下會召見汝。陛下尤愛勇士,不可使陛下小瞧呀!”
“本來陛下打算,汝一到就馬上見汝。但被吾勸阻。”
“汝等千裡奔波,皆疲憊不堪。最需先休息!”
北宮純聞言,十分高興,馬上點頭應諾。
他沒想到陛下這麽快就召見自己。心中興奮難言。
梁氏父子入了城。但並沒有馬上歸家,而是徑直入宮。
“阿兄,一路辛苦!”
司馬熾把著梁萱雙臂,上下打量一番,“阿兄,瘦了好多!”
“待會皇后見了,定要心疼了。”
梁萱馬上謙虛道,“臣為陛下盡職,何言辛苦!此臣當為之!”
司馬熾連忙止道,“一家人,不說客套話!”
說著,他將梁萱帶入席間坐下。
緊跟著,梁萱將一路見聞,紛紛講出。
特別是到達涼州後,與張軌等人會面,言談,講述的更加細致。
司馬熾靜靜聽著,直到最後,問道,“張涼州,身體確實康健?”
梁萱答道,“陛下此前有過交代。臣便仔細觀察過。”
“張使君身體,確實不錯。看不出什麽問題。”
“面色紅潤,聲音洪亮,一舉一止,皆有威嚴!”
司馬熾皺起眉。
他記得歷史上,永嘉年間,涼州出現過一次內亂,就是因為張軌生重病。但他不記得,是永嘉幾年。
而且,永嘉之亂後,應該沒兩年,張軌就病逝了。其時,長安的晉湣帝剛繼位不久。
司馬熾再次問道,“涼州的觀感如何?軍政之間,可有不協?”
梁萱回答道,“臣隻去了姑臧城。遠不到涼州腹地。隻言姑臧,大城也!”
“城中人庶殷繁,百姓晏然,臉上不見菜色。往來胡人晉人,也凜然有序。”
“聽聞,張使君治政清明,有嚴律,犯者皆懲。又施文教,州中鹹服。”
“軍政各員官吏,臣無有過多接觸。但張使君治涼,多用本州人士,或有隱患。”
說著,他有些踟躕,欲言又止。
司馬熾見狀,笑道,“阿兄,且暢言!”
“臣在涼州,偶聽聞一讖言。”
“哦?”
“張氏雄霸涼州!”
說著,梁萱暗自觀察皇帝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