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喁喁臉上慘淡,道:“少爺,我先去洗衣服,等等老主管會上來,和你說明情況的。”
許喁喁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秦凡心中雖感詫異,等老總家上樓來了,便能知悉。
說曹操,曹操便到,老總管掌著燈籠,邁著輕快的步伐登樓。
老管家一入屋子,便反客為主招呼道:“秦少爺,你且坐下來好了,我和你說一說事情。”
秦凡依言而座,許喁喁死氣沉沉,老管家一臉欣喜,相較之下,形成了一則鮮明的對比。
老管家笑道:“不瞞公子,大喜事啊!”
“敢問老管家,何喜之有?”
“少爺已過舞象之年,不曾婚配,現在良緣已至。”
良緣?
秦凡還真不覺得十幾歲的孩子早婚,這是良緣,畢竟心智未開,盲婚啞嫁,興許是孽緣……
秦凡看了桌面上的禮品,蹙眉道:“難道是城中某戶人家準備嫁女,而我便是她的議親的對象?”
老總管拍掌笑道:“少爺,你太聰明了,一點就明。”
他指著這一些禮物說道,“今天有三戶商賈人家,特意請媒人攜禮登門,為他們家女兒說媒。”
老總管又道:“現在咱們的阿凡少爺現在京城,烜赫一時,不知道多少姑娘夢寐以求,想嫁入我們國公府邸。我一時間,也沒有多少主意,只是推搪說了,老爺養病,未知尊上的意思,而少爺在署衙裡公乾沒有回來,等少爺回府,我再來一一詢問他們的意見。”
秦凡猜測,自己之前只是秦家庶出身份,而且文不成,武不就,和一個混子沒有太多的區別。
但秦凡現在是禦賜的光祿寺典薄,從七品的官員,可謂一登龍門,身價百倍,秦凡沒有婚娶,他反倒是京城裡頭未婚姑娘擇偶的理想對象了。
老總管笑道:“我猜測,那布匹富商劉氏一家子,一定後悔昔日沒有選擇小少爺為夫婿了。”
秦凡淡淡一笑,心道:話說那劉小清夫君侯長方手上沾有同伴的人命,也不知道他現在被關在大理寺,還是在哪裡,他過得怎麽樣了!
話說大家本來就沒有深仇大恨,事情發展成這樣,還真的不太應該。
秦凡問道:“關於我的婚事,父親有什麽話說?”
“老爺非常欣慰,他說,不會干涉你婚娶之事,但如果少爺你有心儀的姑娘,可以說出來,他以及國公府上下都會予以支持。”
秦凡心裡一安,至起碼父親沒有急著讓自己娶妻衝喜,我婚姻大事,還是能控制在自己手上的。
老總管又道:“對了,來議親的那三戶人家中,兩戶中規中矩,有一戶喚作孔丙丁的家主,在京師裡擁有許多的米鋪商行,他的妹妹孔心月,不擅女紅,卻舞槍弄棒,我倒是覺得她和我們將門之後蠻般配的……”
秦凡蹙眉:孔丙丁?
先前渡邊太郎言及,這孔氏的一家,可是秘密在潼關之外的挖掘寶藏。
別人是稀罕李密留下的財富,而這個孔丙丁卻是一心尋龍。
秦凡一言不發。
老主管察言觀色,卻誤會了秦凡的心聲,笑道,“普通的商賈人家,又怎麽匹配得上我家的少爺?我秦凡少爺的婚娶對象必須要門當戶對,我明日會托人將屋裡禮物,原封不動送將回去,然後再回以禮品以作謙意。”
秦凡點了點頭,笑道:“總之,勞煩主管您了。”
退還禮物一事,他相信老主管一定會做得很好。
老管家又道,“少爺,我會暗使人前往萊國公府邸,探聽虛實,自定安排,好歹賺上小杜鵑出來,和你見上一見。”
蔡國公府?小杜鵑?
“您說的是……”
“前左相杜如晦的孫女。”
李世民封為天策上將時,手下人才濟濟,其中杜如晦可是秦府十八學士之一,以多謀善斷而著稱,後來李世民登基為帝,杜如晦也一躍為大唐宰相,輔佐朝政。
只不過貞觀四年時,杜如晦一病不起,受封為萊國公。
雖然杜相不在了,但沒有人敢輕視杜家。
老管家道:“我聽聞杜家的小女兒杜鵑,及笄之年,長得豔若桃李,而且她也很喜歡貓,我們飛雲樓的那一隻雪地金虎,必然是她家跑出來了,看來我們秦少爺和她家的小女兒年歲相仿,真的有宿世般的緣分。”
雪地金虎,也就是一字並肩王,這可是許喁喁的貓咪,和杜家的小姐姐無關。
秦凡想和老主管解釋時,老主管笑道:“少爺,無需你多言囑咐,放心好了,我們低調行事。”
秦凡苦笑不已,心道:很多事情是越描越黑,算了,先讓老主管忙得了,再說了,人家小杜鵑可是杜相千金,知書識禮,眼界高得很,也未必看得上他。
二人又是閑聊了幾句,老管家邁著晃悠悠的步伐走了。
待送走了老管家,秦凡居高臨下,見到了許喁喁盤膝坐在了槐樹下。
而他秦凡的外套,已經洗好了,吊放在菜圃旁邊晾曬,汩汩流水下滴。
許喁喁幽怨地看著碧綠顏色的菜圃,月光下她柔情從美目中流動出來。
一字並肩王這一隻大肥貓,似乎能感應得到許喁喁的不開心,竟是匍匐在她大腿位置,主打一個深情的陪伴。
秦凡徑直走了下樓去。
許喁喁見到了秦凡,強自歡顏:“少爺,你怎麽不去休息啊?”
秦凡笑道:“你又何嘗不是沒有休息?”
“喁喁,這是送給你的。”
秦凡遞上來了一個繡著金線的精美荷包,許喁喁打開來看,那是一袋華麗的濂珠。
妹子半眯的星眸,拿起了當中的一枚珠子審視,“你是從哪裡弄來的蚌珠兒,每一顆都及得上嶺南龍眼大小?”
這一些珍珠,都是秦凡前一些日子在宮廷中,和渡邊太郎玩射覆時贏取回來的。
今天恰好再遇渡邊太郎,他回憶起那一袋子珍珠,眼見許喁喁不怎麽開心,索性借花獻佛,讓許喁喁高興一下。
許喁喁搖了搖頭:“少爺,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
她怯生生地問道:“少爺,你何不將這一些濂珠,轉贈給你的心上人呢?”
秦凡笑道:“我又沒有心上人,喁喁你屢屢追隨我出生入死,你我才是生死之交,有好東西,自然願意和你分享了。”
不得不說,秦凡嘴巴甜蜜,哄得許喁喁心情爽朗。
“那三戶人家的小姐,少爺你可有相中的麽?”
秦凡搖頭道,“明天,管家將他們的禮品,會一一送還回去。”
許喁喁奇道:“為什麽啊?”
秦凡笑道:“我沒有打算那麽早成婚,再說了,我可能得出使吐谷渾,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許喁喁耳根緋紅發燙,又語出驚人,道:“少爺,你既知此行凶險,你不如早點成婚,給老秦家留下血脈……”
秦凡不覺笑出聲來了,道:“喁喁,你怎麽想得那麽長遠?”
他又正容道,“如果此行,我會喪命,那麽又何必婚娶,連累人家姑娘為我守寡,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了父親。”
許喁喁不由得扇了扇自己的嘴巴,致歉:“呸,是我錯了,少爺,大吉大利,我不該說起這個的……”
許喁喁深情脈脈地看著秦凡,覺得他責任心強,身姿越發高大!
秦凡、許喁喁聊了許久,各自回房間去歇息。
翌日清晨,許喁喁幫忙收取衣服時,高叫了一聲。
當時秦凡在樓上灶台裡煮早膳,意外地聽見許喁喁的一聲喊,他探頭而出,詢問何事。
只見許喁喁站在菜圃一旁的曬衣杆處,舉高了右手,手中握著一團皺巴巴的物事。
秦凡一愕,心道:這是什麽,怎麽有點兒眼熟啊……
他帶著疑惑的心情,來到了許喁喁之處。
“對不起,少爺,昨天晚上我幫你洗衣服時,忘了給你檢查口袋了,導致了這一份羊皮卷……”
這一份羊皮卷正是從張兆嫋、艾伯書手上所繳獲,許喁喁昨天晚上失魂落魄,也沒能在洗衣服之前發現羊皮卷,及時地將它取出來。
羊皮卷變得皺巴巴的,許喁喁攤開打開來看。
羊皮卷上的油墨遇水,褪掉顏色,原圖可以說是徹底變了個模樣,甚至可以說是脫胎換骨,變化成了另外的一張圖了。
新圖樣的外層顏色褪掉後,裡邊尚有一部分特殊的油墨不曾褪色,圖本上的風景用針綖固定繡畫,山河流水,針線細密,華彩自然。
“少爺,我怎麽覺得,浸泡了水的羊皮卷,似乎更顯真實直觀了。”
用朱砂描述李密長眠之地的幾個字,早已經化掉了,但紅色的標圈依然存在,最重要的是由左至右,隱約可見西嶽華山、潼關、風陵渡口等字眼,而最圖中華山、潼關之間的山水路徑畫得非常精細,佔據整一張圖大半的版面,其余畫面因油墨褪去,則是留白居多。
在潼關、華山間有一個黑色大點,旁邊標注有龍淵二字。
事實上,整一幅皮紙上的文字都是隸書,而唯獨龍淵二字,用的是更古老的篆書,這也太特別了。
許喁喁苦笑道:“張兆嫋、艾伯書胡說八道,這哪裡是藏寶圖?”
秦凡補充道:“或許張兆嫋、艾伯書也被騙了,也許連他們也搞不清楚羊皮卷畫著的是什麽,不僅僅是他倆,也許有更多的人被蒙在鼓裡,一直將一份華山、潼關的直觀圖誤當是藏寶圖。”
許喁喁笑道:“枉張兆嫋、艾伯書這兩個家夥還妄想去盜李密先生的墓地,如此缺德的事都要去做,真服了他們兩個。”
秦凡又想起了昨天渡邊太郎的那一番話,說是藏寶地點是在潼關之外。
秦凡苦笑不已,心道:渡邊得到的地圖,不會和我手上是同一張的吧,這也太過巧合了……
忽然許喁喁的眉間一動,目視後門。
秦凡相信許喁喁的洞察力,納悶是誰在屋外?
許喁喁道:“少爺,外邊的人待了很久了。”
果不其然,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許喁喁問道:“誰啊?”
“我是如意樓的跑堂,希望一見秦凡少爺,請為我通傳一聲。”
秦凡、許喁喁對視了一眼,倒是十分好奇跑堂尋上門來是為了何事。
如果說太子或者是某位殿下又想聚餐了,直接出面便成, 用不著再托春風如意樓一方作為媒介。
跑堂一見秦凡,便是納頭便拜,弄得秦凡好生不好意思,趕緊地將他扶起來。
跑堂苦笑道:“我家楊夕小姐特意托我來找秦少爺,希望秦少爺看在相識的份上可以出手相助。”
秦凡苦笑不已,心道:有這麽誇張的嗎?
他問道:“你家小姐怎麽了?”
跑堂又道,“小姐,希望秦少爺今日之內,最好在黃昏日落前,務必前往如意樓一趟,小姐會設宴相待,屆時再言明情況,我先告辭了。”
這位跑堂把話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留下了秦凡、許喁喁面面相覷。
楊夕出身也算殷富貴,平日裡也沒有其他賭博類的陋習,為什麽非得讓自己幫忙呢?
秦凡回到官衙,簡單地和莊新等人交代手上工作,中午便優哉遊哉地走人,依約來見楊夕。
原本楊夕在高樓上愁眉苦臉的,但聽得跑堂說,秦凡來了,頓時歡喜得眉開眼笑。
楊夕歡喜道:“秦大少,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得到你來了。”
秦凡苦笑道:“我也很好奇你這是怎麽了……”
楊夕招待秦凡來到了一間獨立的廂房,讓跑堂送來最貴最好的茶點,她苦笑道,“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得看你的表現了。”
秦凡苦笑道:“你差人家多少錢,用得著這麽一副膽顫心寒的模樣?”
楊夕回以苦笑相應道:“我沒有欠人家的錢啦,等一下,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就是點頭就好,事非必要,你也沒有必要吭聲,聽懂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