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忙道:“我還說了什麽?”
“還說要殺了馮將軍為什麽人報仇!”
王氏嚇得幾乎癱坐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不不不,是你聽錯了!”
趙遵突然冷笑了起來:“這麽重要的話我怎麽會聽錯,王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這種話要是讓馮將軍聽到了,你可有大麻煩啊!”
王氏看著趙遵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表情,哀求道:“求你別說出去,我給你錢,給你很多錢!”
“我不要錢!”
“那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王姐姐,咱們遠走高飛吧,離開這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王氏猛地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趙遵,趙遵認真的樣子讓她徹底迷失了,她向前衝出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哭著搖頭道:“不不不,不能!”然後衝出了柴房。
趙遵並沒有追出去,他看著王氏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自己說出要帶她走的時候,王氏絕對動心了,可為什麽沒有答應呢?這種逃離魔掌的機會錯過了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了,她為什麽要拒接呢?
立櫃的門打開了,劉貞從中走了出來,見趙遵在看著門外發呆,忍不住譏笑他:“舍不得就去追啊!”
趙遵卻反問劉貞:“我剛剛演的怎麽樣?”
劉貞道:“像極了,我都讓你感動了。”
“那王氏呢?”
劉貞略一沉吟:“我躲在一邊看得清楚,王氏絕對動心了,但她的眼神裡更多還是恐懼,你說的沒錯,王氏背後一定另有故事。”
兩個人離了熊君山回到了長安,趙遵陪著劉貞吃了她最喜歡的肉糜粥和胡餅,才送她回府,快到劉府的時候,遙遙的就看到兩個人在府門前打聽事。
劉貞眼尖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余雷和侯賢。“肯定是來找你的!”
劉貞和這兩個人也是老相識了,老遠的就喊:“你們找人都找到我府上來了!”
余雷一見劉貞就頭大,賠笑道:“我們找了二位一整天了,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這不,來碰碰運氣嗎,巧了。”
趙遵笑著問:“吃飯了嗎?”
侯賢尖著嗓子說:“從早走到晚,一整天連口水都顧上喝。”
劉貞撅起了嘴:“你們兩個這麽晚了餓著肚子登門,存心來蹭飯啊!”
趙遵更樂了:“走,街角有個飯館,飯食做的不賴,我正好也沒吃飽,咱們去那兒坐坐吧。”
余雷和侯賢真餓極了,上來先扒了兩碗飯,肉塊吃了二三斤,侯賢這才一拍肚子:“總算還陽了!”
劉貞笑道:“你們也太能吃了,哪家軍隊也養不起你們!”
二人都笑了,趙遵喝了碗水,把碗一放:“二人這麽火急火燎的尋我,出了什麽事?”
“老侯你說吧!”
侯賢點了點頭:“好,我來說,昨天你前腳走,老余後腳也來了長安向衛府報告新增的兩名軍官,回去的路上聽到了一個消息,梁地的劍客蔡雍被馮異招入麾下,他也要參加本次禦前比武。”
“蔡雍?沒聽過這個名字啊!”
侯賢道:“梁地乃是四戰之地,自古多出豪俠,是個武術窩子,蔡雍師從梁地著名劍俠審卿,十幾歲就在中州打出了名堂,然而此人品行不端,淨乾些奸邪淫狡的事,這些年一直遊走在梁蔡等地,為達官顯貴保鏢護院,未曾投軍。這次馮異花了大價錢把他請來參加禦前比武,意圖非常明顯,他要借機除掉李大哥!”
劉貞道:“李黯的名頭可比這個什麽菜大多了,還怕他不成?”
余雷道:“蔡雍這廝人品雖差,但本事不含糊,大將軍的衛隊在淳於岱曾和他有過一戰,二人打了三四百回合不分勝負,其實力可見一斑!”
趙遵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和淳於岱也交過手,從頭到尾被其壓製,毫無還手之力,蔡雍能和他戰個平手,他的功夫恐怕要勝過李大哥一籌!對了,李大哥知道這個事了嗎?”
侯賢道:“別提了,氣死個人!其實他上一次去求見驃騎將軍的時候就聽說這個事了,愣是沒告訴我們任何人。”
“李大哥有什麽對策?”
“他說就算死也會應戰!”
趙遵回憶了這幾次與李黯見面時他的表現,確實頗多異常:“那天夜裡他提起了自己的弟弟李信。”
“什麽?”余雷瞪大了眼睛,感覺特別不可思議,“李信的死對他的刺激很大,平時誰都不敢當面提起這個名字,他怎麽會突然像你說起呢?”
趙遵道:“他想讓我冒充李信代表北護軍參加禦前比武。”
侯賢腦瓜子靈,他一拍大腿:“我說他怎麽突然要當眾與你比武了!”
余雷還不明真情,侯賢解釋道:“他想為趙兄弟立威信,提高他在北護軍新老官兵中心目中的地位!”
“他為什麽要做這些啊?”
侯賢道:“你傻啊!李大哥請趙兄弟假李信之名去比武,以趙兄弟的能力肯定能拿個好名次,屆時哪怕李大哥出了意外,北護軍也有所托了!”
余雷大驚失色:“他這是抱著必死之心了!這可怎麽辦?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啊!”
趙遵歎了口氣:“還有誰知道蔡雍參加比武的事?”
余雷道:“我隻告訴了猴子,這事若是讓魯誠和公孫他們知道了,說不定已經帶兵嘩變了!”
趙遵皺眉不言,倒是劉貞的正義感被激了起來:“北護軍遭受了那麽多的不公,吃了那麽多苦,要是李黯再給歹人害死,那也太冤太屈了!”說完見趙遵還是不言語,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倒是說話啊!”
趙遵道:“蔡雍參加比武合情合理,誰也攔不住,李大哥作為往屆的魁首,接受新人的挑戰是他的義務,不應戰的話便會丟掉一個軍人的榮譽,這一點也無法更改。當下唯有一個辦法可行。”
余雷急切的問道:“是何辦法?”
“阻擊蔡雍,讓他拿不到第一,那樣他就沒權利挑戰李大哥了!”
余雷聽罷泄氣道:“要是能阻擊我們哥倆還用得著這麽發愁嗎?蔡雍是個劍客,他的功夫在年輕一代中是出類拔萃的,能勝得了他的能有幾個?就算有人家也未必肯幫咱們這個忙啊!”
“我去!”趙遵很坦然的看著余雷說道。
“你?”劉貞大驚失色,“不行不行,你……這樣太危險了!”
余雷是個忠厚的人,他說:“趙兄弟對北護軍的恩情,我們無以為報,但這次比武是馮異設下的圈套,你一旦打著北護軍的旗號出戰,必定成為標靶,馮異麾下的好手不止蔡雍一人,你若想拿下魁首,艱險程度堪比登天啊!”
“李大哥若是戰死疆場,又或是比武中死於意外,只能怪他命運不濟實力欠缺,可這是**裸的謀殺,馮異假公濟私戕害國家的忠義之士,我要不出手,怎麽對得起朋友,對得起良心!”
劉貞還要說什麽,趙遵揮手打斷了她:“我知道你關心我,但你懂我的話就別勸我!沒用!老余老侯你們回去告訴李大哥,我定不辱沒李信之名,十日後再相見!”
說罷趙遵轉身便走,劉貞忙追了上去,在街口拉住了趙遵的袖子:“趙遵,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趙遵把劉貞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你自己摸摸,它裡面有沒有你!”
“那你為什麽處處冒險,這麽拚命!你就沒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整天提心吊膽的!”
趙遵用從沒有過的認真語氣說道:“我祖父我父親都是軍人,都死在了戰場上,我是看著祖母和母親的眼淚長大的,貞妹你問我想幹什麽,我沒敢回答你,其實我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就是想投軍,想為父報仇!”說到這兒他的語氣又軟了下來,“我命中注定會上戰場,可能……可能會死在戰場上,我給不了你安寧的日子,如果你……我們……”
劉貞用手捂住了趙遵的嘴:“不,你別說了!我喜歡你正是因為你勇敢正直,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等著你!”
趙遵感動的摟住了劉貞的腰:“貞妹,趙遵能得到你的垂青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我一定混出個樣子來,不然怎麽配得上你這個天之驕女!我走了,等我的好消息。”
趙遵快步離開了劉貞家的巷子,簡單收拾了一下行裝連夜趕往鍾山。
鍾山是一片絕對的淨土,沒有任何人干擾,趙遵決定在這兒閉關十日提升自己的修為,以應對馮異部下的挑釁。
魏平君教導趙遵習武時曾提到過一些短時間內提升功力的方法,其中之一便是在水中練武。站在齊膝深的水中,一走百步比平地上走千步更鍛煉下肢的力量;站在齊腰深的水中,可以加倍鍛煉腰腹的力量;如果站在齊胸深的水中連一套拳比在陸地上練十遍更有效,甚至有人閉氣全身沒入水中,練一個時辰等於別人練一天。
但此法是一把雙刃劍,水中的阻礙太大,成倍的消耗體能可能對身體造成永遠不能修複的創傷,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法門, 但不到迫不得已不會采取這種極端的方式提升功力,畢竟習武是個漫長過程,萬一傷了根本那就得不償失了。
然而對趙遵來說,短時間內想要把自己的功力提升一個檔次,只有這一種方法,於是他便在一處瀑布水潭中開始了自己的修煉。
這片不大的水潭是水瀑衝擊而成,邊緣的水深不過小腿,趙遵練了一晌午拳腳和劍法只是感到雙腿微微發酸而已,於是下午的時候趙遵走進了更深的水中,當潭水沒過大腿的時候,平時在普通不過的一個動作,做起來也倍感艱難。趙遵一套拳打下來幾乎岔了氣,這才知道蠻乾不是辦法,只能穩扎穩打的從頭練起。
傍晚趙遵全身軟綿綿的,費了好的力氣才從水潭中爬了上來,他真是累極了,感覺身上的短褲比幾十斤的鎧甲還重。
趙遵強迫自己吃了幾口乾糧倒頭便睡,一覺睡到了中夜時分,趙遵醒了,盯著天上的繁星出神,此刻他的四肢百骸都酥軟酸麻,動一下哪都疼。
趙遵想這也許就是師父所說的極限了,要想進步就必須挑戰極限,突破瓶頸,趙遵下了好大的決心才爬起來。他來到瀑布下面,脫掉上衣浮在水中,任由瀑布的激流拍打自己的身體,剛開始趙遵掌握不好平衡,幾次都被水柱擊走,直到日落時分趙遵才找到了平衡點,他雙腳踩水在水中沉沉浮浮,漸漸的趙遵進入了一個無我的境界,腿在發力,看上去卻像呼吸一樣自然,自由的協調身體與水流對抗的力量。
趙遵就像波濤中的一葉浮萍,任你驚濤駭浪,我自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