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遺他們隻好清理出一片雪地搭雪屋臨時過夜,一夜也沒休息好,第二天天不亮他們就動身,太陽升起的時候終於來到了爛柿莊外。
“不對啊!”向導驚奇的說道,“這個時辰了還不開莊門!”
封不遺手搭涼棚向莊內觀望,一片死寂,房上半人多高的積雪無人清理,不見炊煙更沒有人跡。一旁的衛士對向導說:“你有沒有帶錯路?這明明是個廢棄的村子!”
向導苦笑道:“這麽大的村子,我怎麽會認錯!莊門口掛著牌子,一看便知。”又走了一陣終於來到莊門前,果如向導所言門上懸掛一塊大木牌上寫三個大字“爛柿莊”。
“叫門!”封不遺一聲令下衛士們扯著嗓子大喊,卻無人應答。封不遺使了個眼色,兩名衛士翻越高牆從莊裡打開了門。莊內的情況和在山上看到的一樣,路上的積雪無人清掃,隨手推開一戶人家,空無一人,灶台一點余溫都沒有。
封不遺古怪的看著向導:“莊裡有多少戶?”
“差不多一千戶。”
封不遺道:“那可是幾千人的大莊子,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向導額頭也見汗了:“見鬼了,大雪封山幾千號人能上哪去?”
“搜!挨家挨戶的搜!”
爛柿莊中的房屋縱橫交錯,封不遺以莊中一個空院子為中軍,撒出手中大部分衛士在村中搜查,約莫半個時辰後,一個衛士發了瘋似的衝了過來。
“報……將軍,發現了莊戶的……屍體!”
封不遺腦瓜子一陣發麻:“帶我去看看!”在一個富戶家的庭院裡,一具具屍體整齊的碼放著,足有三百具。衛士心有余悸的說:“原以為是個草垛,不小心碰掉了上面的積雪,這才看到了雪中的屍體!”
“將軍,卑職查驗過了,死者男女老少皆有,沒有外傷,死狀安然,婦女身上的金銀首飾俱在!”小隊長向封不遺述說道。
“去告訴搜查的人,留意類似的雪堆!”
正午的時候,千間民房已經查了個遍共計發現一千多具屍體,全部是集中堆放。
小隊長匯報道:“像是在人死後有意識的集中堆積起來的。”
封不遺瞪了他一眼:“不打仗,沒外傷,一千多具屍體碼得像小山一樣,你覺得正常嗎?向導!”
向導早就嚇傻了,聽到封不遺喊自己,結巴的說道:“將……將軍!”
“這裡發生了什麽?你們離得這麽近,不會什麽都不知道吧!”
向導哆嗦著說:“不知道啊,要是知道爛柿莊死了這麽多人,我們早就跑去報官了!”
封不遺運了運氣:“人數不對,我不相信沒有活口,繼續搜!”
封不遺親自出馬直找到半夜一無所獲,這一晚幾乎無人入眠,雖然他們都上過戰場,每個人都親手殺過人,但面對未知的死亡還是心存恐懼。
封不遺心情沉重,十三名大夫失蹤的案子牽連出了上千人集體死亡的重大事件,“這都是大周的子民啊!”看似玩世不恭的封不遺同樣有一顆忠君愛民的心。
轉機發生在第二天黎明前,愛兵如子的封不遺準備一早去隔壁院子叫醒奔波忙碌了數天的衛士,出門走了幾步,封不遺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震驚的發現對面院門前的雪窩裡坐著一個人!
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目光已經散了,若不是口鼻中微微有白氣呼出,分明就是個死人。
“來人,來人!”封不遺的喊聲驚動了所有人,幾個院子裡的衛士都衝了出來,見到此人都很驚訝。
“哎?左右進進出出幾十次沒見這個人啊!”“這家夥是哪兒冒出來的?”眾人議論紛紛。
“張洵,是張洵!他是莊兵的隊長,天呐,他還活著!”向導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封不遺對衛士說:“把人帶進屋中取暖,看他這一身凍得可不輕!”一個衛士上去扶他,手剛碰到張洵的胳膊,張洵突然露出了一抹邪笑,張開嘴就去咬衛士的手臂。
封不遺是宗師級的人物,眼疾手快將衛士拉開,張洵還要在行凶,幾個衛士已經死死地把他按在了地上。
“不要讓他跑了!”又一個陌生的面孔從遠處跑來,在眾人的注視下他跑到近前,“我是大夫,這是個交給我吧!”他一邊說一邊從背後拽出一把菜刀,一刀就把張洵給剁了。
這一刀當真是乾淨利落,連封不遺都沒反應過來,“你,你怎麽隨便殺人!”幾個衛士忙護在了封不遺前面斥責這個自稱為大夫的人。
這人把菜刀扔到一邊,看著屍體淡淡的說:“他已經發病了,放任不管會害死這裡所有的人!”
“你是大夫?”封不遺示意衛士們散開。
“是的!”
“漁陽縣來的?”
那人一愣:“你是怎麽知道的?”
“告訴我你叫什麽?”
“我叫林聰,家住……”
“你家住東關,你娘子姓王。”
林聰大驚:“先生,你認識我?”
封不遺道:“你十幾日不歸家,你的夫人到衙門報了人口走失!”
林聰聞言坐倒在地嚎啕大哭,“小兄弟,你能告訴我爛柿莊究竟發生了什麽?”封不遺說道。
林聰點點頭,述說了經過。
“十多天前的夜裡,我們十三個大夫同時被爛柿莊的莊主雇來為莊民看病,他開的價很高剛開始我們還很高興,但隨後進山大雪不停的下屢屢出現危險,有幾個便後悔了嚷著要回去,結果被莊兵們捆了。後來馬車陷在了雪窩裡,我們在雪裡走了兩天幾乎凍死,終於來到莊上。進莊之後我們就被這裡的情形嚇死了,成百上千的人得了一種不曾見過的怪病,全身虛脫口中流涎,身上冷熱交加,三五日便能要了人命。”
封不遺道:“那些藏在雪窩中的人……”
“是的,那些都是病死的人,風雪太大只能先擱置在雪裡。後來,我們發現有些人也得了病,但幸運的活了下來,可代價是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癲狂起來像瘋狗一樣見人就咬,被咬過的人也會出現同樣的症狀,幾天前莊中都是這種癲狂的人,我們幸存下來的人只能躲到地窖裡。”
“地窖?”
“爛柿莊遠離漁陽,在很久以前還是個小村子的時候,經常有山匪來犯,莊戶們抵擋不住便躲到事先挖好的地窖中躲避,入口在一處枯井裡極難被發現。”
小隊長警惕了起來:“你是說莊中還有咬人的家夥?”
“不多了,我們發現這些發病的人畏懼火光,在夜晚我們舉著火把清除很多,張洵是昨夜才發病,不知怎麽逃出了地窖,我才追了出來!”
封不遺怒道:“這種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什麽不上報朝廷!”
林聰道:“我問過同樣染病的莊主,他說在二十天前陸續有人病倒,他怕官府責怪,又怕客商們知道了之後不再來山裡販貨斷了財路,於是隱瞞了病情,花重金請我們來醫治,後來疫病失控,莊主也死了!”
封不遺道:“他死了,你們還不報官?”
林聰哭喪著臉道:“不是不想,是不能啊!我們來的十三個大夫,用心醫治救下了不少人,但在沒被咬的情況下,仍有三人染病身亡,一人發病被殺!如果有人攜帶這種病回到漁陽,那可是幾萬人的大城啊,萬一……萬一……”
跟隨封不遺前來的人皆大驚,小隊長說:“你是說我們也有可能染上這種病?”
“只要接觸過屍體的人都有可能變成疫病的宿主,一旦傳播出去十天之內就可以毀掉一座城市,好在這種病只在爛柿莊出現,我們決定死守這裡,在開春前消滅它,絕不能讓疫病散播出去!”
封不遺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你們的做得對,如此一來我們也不能走了!”
“不行!將軍您的安危關乎北地的太平,你不能有失!您回去, 我們留下!”
封不遺慘笑:“黃泉路上不分貴賤,如果我已染病,這便是我的命數,休要多言!封某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生死早已看淡!眾軍聽著,無論出現什麽狀況,一定死守爛柿莊不讓疫病流傳出去!”
“喏!”
向導為難道:“將軍,這裡的情況要報給曲大人,讓他早做防范才是!”
封不遺道:“我們不回去,不出五日曲縣令便會來尋我,出西門到五泉莊再到雙山口,我們的行程人盡皆知,只要守住莊門不讓來人進莊,隔牆將情況告知他們便可!”
小隊長一抱拳:“卑職帶幾個人晝夜守著大門!定不叫一人進出!”
封不遺想去看一下藏在地窖中的莊民,林聰阻止了他:“將軍,地窖乃是一天然山洞擴建而成,是為保護全莊人和財物而建,空間足夠大,病人和普通莊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也不缺糧食。只需治愈所有輕症,重症若不愈也拖不了太久,到時候處理好屍體,疫病就算過去了,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接觸病患,極易傳染。”
封不遺便只能對著地窖口喊話激勵莊民,又過了兩天林聰和另外兩名大夫陸續抬出了幾十具屍體,架上柴火將他們焚燒。封不遺站在遠處看著,感到一陣無力感。
入夜他來到莊門前,結果沒看到值夜的衛士,火也是熄的。封不遺頓感不妥,這時一具屍體被人從樹上丟了下來,是小隊長,後背上插著一把匕首。
“很奇怪吧,為什麽沒聞到血腥味?”一個陰柔的聲音從樹上傳來,一個人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