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衡為解決一個大麻煩,往往會製造另一個小麻煩去製約它,大麻煩受到牽製的同時,小麻煩也在不斷壯大,舉個例子。
劉衡為了解決冀州孫桓獨大的局面,扶植魏郡太守韓奎去分他的權,孫桓勢力受到一定限制,可又形成了韓奎割據的新問題。開通河西走廊之前,為了牽製祁連山的匈奴勢力和阻擊吐蕃東進,劉衡不遺余力的扶植吐谷渾,後擔心吐谷渾過度膨脹又支持羌人在背後牽製,結果是吐谷渾首鼠兩端和吐蕃暗通款曲,羌人反成了心腹大患。當然這三家也不是一條心,可面對更加強大的周庭,吐蕃和吐谷渾希望羌人活著,頂在最前面做緩衝,為此他們不惜出兵阻撓。
而這一次劉衡下決心根除羌叛這個毒瘤,幾家勢力擠在羌地,有一方繃不住將爆發大戰,匈奴人必從中取利,這又是劉衡最不能接受的,當真是騎虎難下。
趙遵心道權衡利弊,這場仗恐怕要以虎頭蛇尾結束,畢竟匈奴才是最大的敵人。吐蕃人和羌人這時候把手伸向苗疆,他們想從大周腹地製造事端牽製兵力。苗部的頭人若真敢做出襲擊邊郡的舉動,無論是為面子,還是為出口惡氣,朝廷一定會拿苗民開刀。
趙遵正在為那個叫蜂的女子和她的族人擔心,幾個農民推著一輛板車著急忙慌的闖進城來。板車上躺著一個中年漢子個體挺壯實,這會兒口吐白沫面色發青不停地顫抖。他們的出現立刻引起了周圍人的圍觀,守門的官兵驅散好事的百姓,問那推車的農夫:“哎,你們是幹什麽的?”
“官長!我們是三十裡鋪的村民,早上我們哥幾個在地裡面乾農活,老四突然中了邪,口歪眼斜全身抽抽。我們套車來城裡給他瞧病。”
有個小兵對他們說:“青雲觀正在送符水,一碗符水喝下去包治百病!”
村漢忙向小兵打聽青雲觀的方向,有好事之徒站出來領著他們前往青雲觀,後面跟了一大群看熱鬧的,趙遵也遠遠跟著。
約莫走了四五裡,人群來到了一個大道觀門前,青雲觀,成都最大的道觀,比趙遵見過的名山大觀也不讓多少,那些道觀都藏於深山,可青雲觀地處成都城鬧市,整座道觀半隱在香煙之中,可見香火之旺。
剛過辰時進香的香客已絡繹不絕,板車和看熱鬧的人群出現立刻阻塞了觀門。
“爾等何人?為何阻我山門?”門前執事白衣道士上前詢問。
村民道:“我們同村的夥伴中了邪祟,請黃裳真人救命啊!”
“哦?”白衣道士撩開老四的眼皮看了看,“不必勞煩師父。”說罷單指按住老四的眉心,運氣發力片刻之後老四發髻中冒起了一縷白煙。
“扶他坐起來!”
白衣道士隨手抓了張符咒,在空中一揮符咒焚燃慢慢燒成一片黑灰,奇怪的是符咒在白衣道士手中燃燒,他竟絲毫不覺得好像一點都不燙。
“碗!”
小道士送來了一碗清水,白衣道士將灰燼和在水裡讓老四服下,奇跡發生了,原本瀕死的老四睜開眼又變得生龍活虎了。
幾個夥伴對白衣道士千恩萬謝,湊錢要上香火。白衣道士搖頭道:“治病救人是我觀的當盡之責,施主要謝的話上柱香就可以了。”
“黃裳真人的徒弟都這麽厲害,他老人家不真成神仙了?”“有青雲觀的道爺們在,咱們成都的百姓有福了!生病有人給治,還不收錢!難怪有信徒不遠千裡來咱這兒朝拜!”“是啊,咱們快去上香祈福吧!說不定能見到黃裳真人的本尊!”“走走走……”
白衣道士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趁機向路人布道。一時間聚攏了近千人,個個對青雲觀對符水道深信不疑,趙遵見他們雙手捧香,虔誠的跪在地上,香煙繚繞中每一張臉都是那麽狂熱,在他們的心裡皇帝的聖旨也及不上黃裳真人的一句蠱惑!
趙遵感歎益州道教勢力之大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人群中有兩個立而不跪的人,香煙繚繞中隻覺得面熟。
趙遵擠過去一點看清了二人面孔,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竟是龍虎會的頂級殺手龍且和被自己刺瞎一目的龍韻。二人正一臉壞笑的看著白衣道士的表演沒注意到趙遵。這兩個人都是五感六識過人的高手,特別是龍且,當年對付他的時候趙遵頗費了些力氣,離得近了很容易被他們覺察到。
趙遵退到人群中偷眼觀瞧,白衣道士講了幾句講經,見煽動的差不多了,大開觀門讓一眾信徒進去上香。龍家兄弟遠遠地和白衣道士打了招呼,白衣道士微微點點頭,轉身入觀。龍家兄弟緊隨其後,趙遵混在香客中遠遠地跟著,不一會兒三個人轉入了內院。
幾個小道士把著門口,趙遵進不去,大白天也不能翻牆越脊,於是和普通香客一起在可參觀的地域遊覽權當踩點了。
和長安的鎮河觀不同,這裡的殿宇普遍偏小,但屋舍非常密集,每一棟建築都經歷了百年以上的風雨,更有各個時期的道長、大儒和大臣們的題刻,可見符水道在益州興盛多時經久不衰。
趙遵在青雲觀徘徊了一個多時辰,又見到幾個神頭鬼臉的家夥,奇怪的是這些人便衣之內都穿著益州軍的官衣,他們混在人群中監視香客的一舉一動,他們的功夫也比龍家兄弟差遠了,趙遵在他們身邊出現多次,幾個人竟沒多看他幾眼。
趙遵心裡好笑,進城不到半日已經見了幾件稀罕事,趙遵更不打算亮明身份了。
黃昏時分香客漸漸散去,守在觀門口的趙遵在混亂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俗家打扮的黃裳真人,兩年沒見這老道不見一點老,仍是仙風道骨。他在臉上撲了厚厚的粉,顯得年輕幾歲,又故意壓低帽子,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根本認不出來。
趙遵再往後看,卻沒見龍家兄弟給他保鏢,趙遵跟在老道後面到了一家幽靜庭院,趙遵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這種地方是高檔青樓的別院,是專門給有權有勢又不想暴露身份的權貴富豪準備的去處。
趙遵暗罵黃裳真人這個修口不修心的老淫棍,跑到這個地方來風流,難怪不帶保鏢。黃裳真人倒是輕車熟路,走偏門進到院子裡,又連開了幾扇門三繞兩繞來到內院,這裡戒備森嚴宛如軍事要塞,五步一哨十步一崗,身穿蜀地特有的竹甲皮甲的武士,手持青銅短刃立於廊下,一個個二目如電都是一等一的精兵悍將。
黃裳真人推開一扇門,和等在裡面的幾個人密會,趙遵不敢靠近完全聽不到屋中的人在說什麽,但是黃裳真人開門的瞬間趙遵隱約看到屋裡的人竟都穿著官衣!
黃裳真人作為教主和地方官勾結早已不是秘密,在益州他完全沒必要偷偷摸摸的,黃裳真人在提防誰?
與此同時,屋內黃裳真人正在聽取手下人的匯報。
“教主!昨天又有兩名千戶獲罪入獄,一個月已經有五名高級軍官被免,形勢對我們不利啊!”
“最近成都城內的密探多了很多,我們的住處都被盯上了,以後會面要謹慎了!”
黃裳真人輕歎道:“本尊原無意改變益州固有的形勢,可皇帝以平定羌叛為由迅速蠶食咱們的勢力,不能再任由事態發展下去了,不變則死!近日外援陸續抵達,我們要開始反擊了!”
這時一個人急匆匆的闖進了屋子,在黃裳真人耳邊嘀咕了幾句,黃裳真人面色一變:“來得好快啊!諸位,行動吧!”
屋中的人從不同的門進入不同房間,進出幾次就混進了嬉鬧混亂的前廳,他們是誰無人知曉。
趙遵守在屋脊上,等到屋中燈火全息不見人出來,趙遵便知道這幫人鬼得很,從別的門跑了。
嘿!這一天白費了!
趙遵繞到前門一看,花禦坊!
這個地方總是和陰謀詭計攪在一起!今天反正要找地方睡覺,趙遵決定就住在這陰謀漩渦的中心!
“貴客!裡邊請!”成都花禦坊的門面不及長安洛陽,但連綿十幾個院落,上百間房屋,奇花異木假山亭台也是頗具規模,趙遵一進門就有小夥計迎上來。
“長沙屈沃,勞煩給安排個住處!”趙遵假冒了屈沃的身份,以屈家家世花禦坊應該有備案。
果不其然,小夥計一聽屈沃這個名字,立刻反應了過來:“少掌櫃!您還是頭一次來咱們成都花禦坊,僅是住下,還要姑娘嗎?”
趙遵道:“趕了一天路沒那力氣了,弄幾個菜給我送房裡來!”
小夥計話說的很客氣,但對一個外埠的商人並不十分上心,安排了一間乾淨房間,送上幾個小菜就不再過問了。
趙遵借著吃飯製造挪動桌幾的響動,借機四下查找。果然以普通商人的身份地位,沒有監聽的價值,趙遵沒有找到監聽的銅管和暗道。
不過這可難不倒趙遵,他趁夜深人靜躍出後窗站在屋脊上四下打量,找到一處燈光全無的獨立院子,此處院子寬大敞亮規格不低肯定有密道相連,趙遵觀望良久確定無人這才飛身落入院中。
趙遵拉開房門仔細翻找了床榻附近最有可能埋設銅管和地道的區域,結果卻令他大失所望,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