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人以為用匈奴話侮辱一下這些囂張的漢人他們也聽不懂,沒料到這些隨從每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周境之外走訪,每一個都精通匈奴話。
隨從們因為使團受到冷遇憋了把火,又都喝了不少酒,見對方人少穿著打扮也不是吐蕃人,呼啦上來把倆人圍上了。
“真是山大了什麽獸都有,誰家大人喝多了尿出來你們這倆玩意敢管爺爺們的閑事!”隨從中真有牙磣的說了更難聽的話。
倆胡人不幹了與他們爭執起來,隨從們因為要住在店裡,不能真把人家鋪子給砸了,基本沒動手。但胡人畢竟人少處於劣勢,被隨從們在身上淬了幾口唾沫,少不了挨幾記暗拳。
“你們漢人不是君子,以多欺少!”說著抱頭逃到街上,嘴裡罵罵咧咧的,“爺爺們去叫人,有種到巷子裡,咱們接著打!”
隨從中有好事的:“好啊,乾喝也沒意思,正好拿你們這群土雞開開心。”
膽氣遜色的有點擔心:“咱們今天剛到霧夯城,別闖了大禍,要……要不跟主使說一聲。”
“說個屁,他有什麽用?出了事我擔著!”
九個人擠進小巷子剛要動手接著揍那倆人,巷口巷尾就讓人堵住了,十幾個胡人氣勢洶洶的圍了過來。
“謔,還真有幫手,這打起來才過癮!”這些隨從都是行伍出身,跟隨使團出使敵國什麽陣仗沒見過,見對方人多也沒放在眼裡,但他們估計錯了,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
這十幾個胡人一個個體態雄健,拳腳都有功夫,可打紅了眼的隨從們壓根沒往別處想,直到一聲慘叫在人群中響起,震懾了所有人。
他們中的一個兄弟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大腿上血如泉湧,月光下一個胡人手上多出了一把尖刀,鮮血淋漓。
私打鬥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棍子可以用,但不能動兵器,動了刀子性質就變了。
“蠻子,你們不守規矩!”原本趾高氣昂的隨從們一下子就蔫了,誰也不想在異國他鄉送命。
胡人們紛紛亮出藏在袍子裡的刀:“漢豬,規矩?不看看這是在哪兒?老實點,亂動一人賞你們一個血窟窿!都綁了!”
九個隨從被這夥胡人綁成一串押走了,客棧裡的彭嘉心情也差得很,躲在房間裡喝悶酒,過了一個時辰彭嘉才收拾心情準備叫兩個有經驗的隨從商量一下進見穆馬克的事宜,結果到隨從的房間一找,沒人,問了店家才知道隨從們酒後鬧事這出,彭嘉心知不妙忙到街巷裡去找,可想而知白忙一場。
彭嘉哀歎一聲,天不佑我啊,這麽個無關緊要的差事自己都給辦砸了,被人輕視、部下不服管教就罷了,隨從們酒後鬥毆深夜不歸十有**讓巡夜的給抓走了,自己還得去大牢裡撈人。這要是傳出去,大周朝廷顏面掃地,自己還活不活了!
彭嘉垂頭喪氣的推開自己的房門,驚訝的發現房中多了三個人,彭嘉文人出身原本有些膽怯,但見為首的年輕人手裡拿著國書和自己的身份文牒的時候,彭嘉鼓起了勇氣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朋友,請你放下手裡的東西,這玩笑開不得!”
對方見彭嘉握劍的手抖厲害,但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氣節難得,不由得生出一點敬佩。
“前線吃緊封將軍請求朝廷派使者到後方瓦解吐蕃與羌人苗人的聯盟,毛大人也是朝中的老臣了竟不能領悟陛下的聖意,派個毫無經驗的文吏帶著一幫不守規矩的隨從跑到金格王國來耍威風,怕是老糊塗了吧!”
“你……你是什麽人?”彭嘉對來人的談吐見識大為震驚。年輕人把自己的官諜扔給了彭嘉,彭嘉打開一看臉色大變,跪倒在地:“趙……趙侯!”
趙遵示意吳蘭把彭嘉攙扶起來:“彭大人,你就不怕我的身份造假?”
“不不,侯爺擂台惡鬥丁須的時候,下官也在人群之中,只是離得太遠,侯爺的尊容沒瞧十分,見到官諜下官十分確信了。”
趙遵問:“彭大人,你打算怎麽面見穆馬克?”
“下官……下官還沒有計較,金格王國的禮數與我大周截然不同,沒有迎賓司,沒有官員接待,下官真不知該去找誰!”
“好一個糊塗官,我再問你,若穆馬克搪塞推脫不肯見你,你當如何?”
“這個……下官會死等下去,一次不見兩次,兩次不見三次,不完成使命下官絕不還朝!”
蕭烈忍不住問:“彭主使,你使團的其他成員在何處?”
彭嘉面露尷尬:“下官……下官也在找他們。”
蕭烈氣樂了:“嘿,一問三不知,腐儒誤國!若不看你還有三分骨氣,真恨不得揍你一頓。”
彭嘉羞愧的滿臉通紅,卻無力反駁,最後一咬牙:“以前總以為自己懷才不遇,此次以主使身份西行才知道自己真不是當官的材料,回去我就辭官不幹了,可趙侯您得幫下官度過難關呐!”
趙遵道:“彭大人文官出身勇氣可嘉,但有些事並不是有決心就能辦成的,金格王國與大周無交情,你紅口白牙就能說服穆馬克與羌人斷交,不易啊!國與國之間並不像古書上說的那般君子之交,要想達成目的要無所不用其極,做這些確實有些難為你了。”
趙遵和彭嘉交談的時候蕭烈悄悄離開客棧,以他的老道很快就找到了故意用泥土掩蓋的血跡,沿著血跡在城中一個偏遠的磨坊中找到了被囚禁的九名隨從,又偷聽了胡人們的交談,這才回到彭嘉房中。
趙遵正說到:“穆馬克與大周沒有仇怨,他和羌人交好無非是圖財貨,你要想打破這個聯盟只能用更大的利益去誘惑穆馬克,你帶來這種利益了嗎?”
彭嘉取出一口箱子打開來,裡面有幾件精美的金銀器:“出發前將作大匠監製了一批精美器物贈與穆馬克,今天到了才知曉穆馬克要過壽,是不是要重新準備份壽禮?”
趙遵笑道:“你帶的禮物作為兩國交好的開端,或單純為穆馬克祝壽都足夠了,但要為了拆散金格與羌人的同盟,再多一百倍也不夠。金錢是一次性的,和羌人的貿易卻可以給穆馬克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
彭嘉道:“咱們和羌人作戰軍費消耗巨大,拿不出那麽多財物給予穆馬克了!”
趙遵道:“可以慷他人之慨,比如許諾穆馬克助我大周蕩平羌胡,便將羌胡之地轉贈給他!”
“什麽?”彭嘉瞪大了眼睛,“這麽大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就算不向陛下匯報,至少也要征求封大將軍的同意!”
“等你匯報完黃花菜都涼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懂不懂啊!且不說能不能蕩平羌胡,就算真成了,咱們也大可以賴帳!”
“賴帳?我們可是天朝上國,怎能言出無信?”
趙遵對這個腐儒真是無奈:“行,真把羌地給金格吐蕃,羌人幹嘛?能不和金格吐蕃開戰嗎?到時候角色互轉,羌人把矛頭轉向金格吐蕃,咱們成了雙方都要拉攏的香餑餑, 這樣不好嗎?”
彭嘉喃喃自語道:“羌人的土地不能耕種,取之無用,但……但責任太大了,我擔不起啊!”
“不用你負責!”說著趙遵將另一本“國書”讓給了彭嘉,彭嘉打開一看,內容和自己帶來的國書基本一樣,唯獨把主使的名字改成了趙遵,上面同樣蓋著皇帝的大印,肯定是趙遵之前備好的。
“你……你敢偽造國書和皇帝印綬,這是要滅九族的!”
趙遵臉上沒有半分波瀾:“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金格王國有幾個人看得懂漢字?又怎能辨別出真偽!我拿假國書蒙騙穆馬克,事成之後你彭嘉名利雙收,事不成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便是!”
彭嘉雖覺得趙遵說得有道理,但畢竟是欺君大罪,有些猶豫。趙遵見狀臉上露出了陰邪和冷酷:“使團的人穆馬克一個都沒見過,我大可以拿著真國書去見他,只因為我缺人手才來和你商量共謀大事。彭大人,你可要考慮清楚,異國他鄉可沒後悔藥買!”
趙遵言語中已經開始威脅彭嘉的性命,趙遵說的沒錯,他完全可以跳過自己與穆馬克會見,自己的存在將是他最大的阻礙,以趙遵斬斷丁須手腕的決絕,殺人滅口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來,而且趙遵將偽造好的國書讓自己看,明擺著告訴自己要麽同謀,要麽被殺,沒有第三種選擇。
“事已至此,彭嘉沒什麽可說的,為了國事大不了賠上一條性命!趙侯,下官聽您的。”
趙遵笑著點點頭:“彭大人的一句話救了十條人命!”
“十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