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離你近!今年第一次狩獵就收獲了這麽大,按慣例要祭天。你是打虎的英雄,我哥讓你去!”桑暮歌又變回了冷冰冰的老樣子。
匈奴的祭祀不像漢地那麽繁瑣複雜,卻也有獨特的風格,簡單地說就是“亂”,通過藥物致幻釋放原始的野性本性,達到和上蒼的精神溝通。之後就是唱啊跳啊,場面亂的不像樣子,趙遵被羽鮮追著灌了幾杯酒後感覺無趣便回了帳篷。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趙遵發現褥子裡多了一個體態豐盈的匈奴女人,趙遵已經完全記得不昨晚發生了什麽,肯定是羽鮮給自己喝的酒有古怪。
趙遵了解匈奴人,之前很多被俘的將軍被扣押的使者,匈奴人都會送個姑娘,究其原因有人說是為了同情慰藉身處他鄉之人,有人說僅僅是為了增添人口,畢竟草原上沒有血統之說,因此匈奴族群中也不乏漢人之後。
趙遵只是個囚犯,左賢王父子善待自己自始至終沒有逼迫自己投降,於情於理都很夠意思了,趙遵自知沒有挑選拒絕的權力,覺得這個女人也不討厭便把她留下了。
羽鮮見面的時候也沒有提及此事,只是告訴趙遵,匈奴和大周已經開始談判,使者往返尚需時日,趙遵應該還要在草原住一段日子。
不久後趙遵把自己的帳篷轉移到了營區的最外邊,除了每日習武就是坐在山崗上看夕陽,人們都以為他想家了,實際上趙遵在擔心朝堂上的變化。對匈作戰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有些立功漲勢,有些人便會失勢,有些重要的人變得不那麽重要,有些邊緣人物卻走向了權力中樞,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好巧不巧自己又不在。
趙遵猜得沒錯,雖然自己鬧出的動靜不小,但對於整個朝局來說他只是個小人物,不會長久的吸引目光,同樣也是小人物的栗津卻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自從被抓之後,皇甫嬰在皇帝的授意下嚴刑逼供,栗津是個沒骨氣的人大刑之下把自己之前做過的壞事都抖了出來,牽扯出一大批栗家的親族。皇甫嬰下令將這些人都抓回了廷尉署,一時間哀嚎聲一片。
“皇后娘娘,栗姬在門外跪了兩個時辰了!”小宮女來報信的時候,段皇后正和幾個要好的妃嬪在吃點心。
“姐姐,這栗姬才得了幾次恩寵,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不知深淺的家夥,活該她倒霉!”唐良人陰陽怪氣的說道。
俞美人和唐良人互相看不慣,借機諷刺道:“哎呦,出事之前唐妹妹不是整天和栗姬姐姐長妹妹短的親不行,這才幾天功夫就罵上了!真是人情冷暖呐!”
“你……”唐良人臊紅了面,想發怒又不敢造次,只能咬著嘴唇瞪俞美人。俞美人自視比她位高受寵,全不以為意。
“好啦!你們就不要起內訌了,還嫌不夠心煩嗎?”年紀大點的王美人誕有一女是這個小團體裡權威僅次於皇后的角色,她一開口,兩個人都不敢爭執了。
過了一會兒王美人對段皇后說:“姐姐,誰能想到栗津的一句話會引起如此軒然大波,記得上次城裡發生叛亂陛下都沒發這麽大的火。”
段皇后點點頭:“陛下的反應確實超出了我的預計。”
俞美人道:“皇后娘娘,栗家二百多口人被廷尉抓緊了大牢,聽說牽連出了不少大案,還有詛咒陛下的巫蠱,再這麽查下去這二百人怕要被族滅!想想真可怕啊,同是皇帝的妻妾,誰沒有幾個在朝的親眷,真不知哪一天……”
段皇后看了她一眼:“你怕了?”
俞美人點點頭:“這是一個信號,懲治栗家的同時告誡咱們,陛下恐怕不容外戚乾預朝政了。”
唐良人抓住俞美人的漏洞說:“他姓趙的不是外戚嗎,皇帝為什麽隻護著他!”
段皇后看了唐良人一眼:“妹妹,你的意思是皇帝隻偏袒李夫人家的親戚?”
“不不,妹妹是怕這個姓趙的得勢對皇后您不利。”
段皇后一笑:“這些年來對本宮不利的人還少嗎?一個毛蛋孩子立了幾件軍功罷了!你們不了解皇帝,他欣賞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包容對方的一切缺點,但他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也是一樣的殘酷。人總是會犯錯的,不會一直討人喜歡,所以不要在別人走運的時候橫加阻攔,因為你攔不住。但走背運的時候,你推上一把他就摔死了!栗姬就是不懂這個道理,她太心急了!”
幾個女人都暗中畏懼段皇后的老謀深算和毒辣,過了一會兒王美人說:“皇后,栗姬久跪宮門前,傳的人盡皆知就不好了。”
段皇后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我也發愁啊,趕她走吧,顯得我不顧及姐妹感情刻薄寡恩,讓她進來吧,哭哭啼啼的著實煩心呐!”段皇后這麽說明顯就不想幫她求情。
“就是!她這不是跟皇后您出難題嗎!陛下怎麽不把她也一起抓起來!”唐良人落井下石道。
幾個人,包括段皇后都向她投去了鄙視的目光,唐良人自知語失不再多說了。
“皇后,奴婢有一個主意!”眾人望向了俞美人身側坐著的一個柔弱嬌媚的女子,她的美人痣很引人注意,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令人矚目。
陳昭儀,他原本是俞美人的侍女,被劉衡看中臨幸幾次竟懷龍種,劉衡老來得子把她寵到了天上,陳昭儀倒是自持身份,仍和俞美人同居一宮,習慣稱呼自己為奴婢。
“哦,陳昭儀說來聽聽!”段皇后很是好奇,這個侍女出身的小丫頭能有什麽好主意。陳昭儀娓娓道來,眾人皆眼前一亮。
段皇后點點頭:“去把栗姬叫進來!”
栗姬是走投無路了,娘家親戚一個個被抓進大牢,自己孤立無援在這深宮裡人人疏遠她,栗姬空前的孤寂恐懼,她先是去求劉衡,希望他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放父兄親族一條生路,結果劉衡避而不見,懲治了她的親族卻沒有剝奪她的封號,待遇也和之前一樣。栗姬待在宮裡,冷冷清清,整日生活在恐懼中,已近乎癲狂之狀。
今天天不亮就跪在皇后宮門前祈見,膝蓋都跪出血了,她也咬牙硬撐著。“栗娘娘,皇后請您進去。”
聽到宮女的話,栗姬顧不得雙腿的疼痛,跌跌撞撞闖進宮中,見段皇后獨自坐在殿中。“皇后……皇后……救命啊!”栗姬腿一軟趴在了地上,珠釵掉了一地,妝也哭花了,裙子上還有血跡,著實可憐。
“妹妹,你這是何苦啊!”段皇后將栗姬扶了起來,“你呀,欠考慮。陛下剛取得對匈之戰的大勝,這興頭上你兄長當著滿朝文武給有功之臣潑髒水,這……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栗姬哭訴道:“陛下一直偏袒李夫人,她恃寵而驕經常欺凌姐妹們,而今又得了趙遵這個能打的將軍外甥,今後哪還有我們的好日子,家兄便想借著趙遵被俘一時削弱他的威望,沒想到陛下這麽絕情,為了一句話抓了父兄全族幾百人,皇后娘娘,您救命啊!”
段皇后為難道:“妹妹,陛下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在氣頭上,這時候去勸等於火上澆油!”
栗姬哭著說:“家父年事已高,那廷尉署的大牢好似黃泉地府,他如何受得了啊!怕再有幾天陛下不殺他,他也活不成啦!娘娘……”
段皇后好半天沒說話,栗姬見段皇后無動於衷不想插手,作死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皇后,和李夫人為仇作對陷害趙遵可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去辦的……”
“哦?你是在威脅本宮?”段皇后冷眼望著她。
“不……不敢……”
段皇后運了運氣:“好啦, 你心裡焦急,姐姐不怪你。現在只有一條路可以救你的家族。”
“皇后娘娘,您快說啊!”
“你去求李夫人,只有她出面皇帝才會放過你的父兄。”
“李夫人?這……我與她素來不睦,家兄又是因為誣告趙遵而下獄,她恨死我了豈會幫我去求情。”
段皇后道:“正因為趙遵是她外甥,她去找皇帝求情皇帝才會聽,至於如何說服她,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事到如今栗姬也豁出去了,離開皇后宮就去尋李夫人。“夫人,栗娘娘披頭散發的在門外說要見您!”侍女傳話道。
“不見!”
李夫人前些時日初聞外甥戰死,天天以淚洗面,給姐姐報喪的信都送出去了,後來趙遵未死的消息傳來,皇帝親自派人去把信追了回來。李夫人高興啊,就等著趙遵回來給自己提氣。然後就聽說栗津無故詆毀趙遵,趙遵是李夫人在外朝的根基,觸碰這個底線她怎能容忍。
再加上李夫人小女人的心性,她哪裡肯善罷甘休,皇帝抓盡栗家人她都不解恨。如今栗姬找上門來,不用問也知道是來給栗津求情的,她哪裡肯乾!
“去把她趕走,不,我親自去把她罵走,不要臉的東西!”說著李夫人就要穿鞋。
“夫人三思啊!表少爺出征前不是有話留給您嗎?不要衝動啊!”貼身侍女是李夫人從娘家帶進宮的,近二十載朝夕相處名為主仆實為姐妹,她的話令李夫人冷靜了下來,她拍了拍侍女的肩:“日已過午,栗姬不會這個時辰才想起來找我,去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