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遵故地重遊,房屋道路沒變,人還是那麽忙碌,卻早已物是人非。“裘大人,最近挺忙吧。”
“趙侯的消息真是靈通,我這兒沒人管的清水衙門出點變動還驚動你了!”
“北匈奴為患,西方不能再亂了,裘大人久居四方館,有沒有合適的策略和可用之人,不妨說與趙遵轉奏給陛下。”
“趙將軍您是給我這個躲清靜的老頭找麻煩啊!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既然是為陛下出謀劃策,老夫便提幾點拙見!趙將軍還記得俺帕答這個人嗎?”
“俺帕答?”
“就是當年指認畏爾達虎作偽的那個將軍,大胡子。”
“記起來了,此人可用?”
裘無恙道:“都護府西北山中有一黠戛斯,據傳有我漢人血統,其民風彪悍善戰,素有反骨經常乾臨陣倒戈背後下手的卑鄙勾當,過往的使團、商隊深受其擾,匈奴、大周、乃至周邊各國都試圖消滅,但都因其隱居深山大多無功而返。俺帕答是黠戛斯中開明的一派,他主張臣服大周以換取長治久安和貿易特權,但他的主張遭到了其他首領的排擠,俺帕答勢單力孤逃到了大周尋求庇護已經有十年了,期間他無數次請求陛下出兵助他回去奪權都因各種原因耽擱了。”
趙遵一點就透:“上次北伐重創了匈奴大單於、渾邪王和休屠王,大周在西域聲威大震,黠戛斯不可能聽不到風聲,這時候資助俺帕答回去收攏舊部會有更多人站在他這一邊,都護府的勢力插進去黠戛斯人必然望風歸降。”
裘無恙道:“黠戛斯不會恪守中立,它位置太好了,我們不去爭取,不管是匈奴還是吐蕃吐谷渾都會想辦法拉攏,這些年我對俺帕答格外照顧,俺帕答對大周感恩戴德,他能主持黠戛斯至少不會輕易反叛。”
“先下手為強!此外還有別人可用嗎?”
裘無恙猶豫再三,說:“如果真的完全需要吐谷渾幫忙,把昆塔迦帶走吧。”
“昆塔迦又是哪一個?”
“是吐谷渾的叛將,多的就不用說了,把他的腦袋獻給吐谷渾國王他必感恩戴德,只是昆塔迦這個人不錯,萬不得已我真舍不得!”
趙遵點點頭:“我會如實將裘大人的建議轉奏陛下,至於能不能采納要看陛下定奪。”
二人在四方館又走了一陣來到了菊石國館驛的舊址,趙遵回憶起了在這裡度過的幾個荒唐夜晚,忍不住搖頭傻笑。
“聽聞吉娜將故國治理得很好,她是個苦命的孩子,也是幸運的,遇見了你這個貴人!如果有可能出使西域,我倒願意去菊石走一遭,替你去見見她,她怎麽不得送我點特產!”
“白沙晶嗎?”
“啊?哈哈哈哈!”裘無恙被趙遵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
“四方館太小了,裘大人在這兒施展不了才華,有興趣換個官職嗎?”趙遵說出了本不屬於他這個年齡和能力的話。
裘無恙一笑:“趙侯這麽看得起我?”
“魚龍混雜的四方館被裘大人治理的井井有條,幾個百個國家部族混居的爛攤子你管能管好,大周幾百個縣不也一樣嗎?”
裘無恙想了很久,搖頭道:“我五十歲了,趙侯才二十多,等趙侯做丞相做太尉的時候,我已垂垂老矣!算啦,我還是留在四方館養老吧,偶爾還能幫你點小忙!”
第二天裘無恙給的兩條建議就呈到了劉衡的書案上,上面沒有出現裘無恙的名字。“趙遵的上奏你們都看了吧!”劉衡在內廷召見了十幾位重臣,各項大事商議完,劉衡開口問起大臣們的意見。
鮑鴻道:“防患於未然,頗有些見地!陛下慧眼識珠,是個可塑之才!”鮑鴻對人而不對事,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
“太尉以為呢?”
“臣以為應依趙遵所見速派兵護送俺帕答回黠戛斯奪權,黠戛斯反覆無常早定為妙,至於昆塔迦嘛,先不急著取他小命,平白無故將這麽大的籌碼送給吐谷渾王反倒顯得我大周軟弱,吐谷渾王知我底細有求於他必定變本加厲的訛詐我朝!”
其余大臣紛紛點頭認同,吐蕃統一已成定勢,朝廷討論多次做好了防備,畢竟類似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一次刺殺、一場大病就會讓一個國家的崛起戛然而止,大周兩代皇帝,滿朝的治世名臣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從容面對又一個對手的出現。
“就按太尉說的辦吧!”劉衡拍板了,君臣又斟酌了一下細節便散了。
“鮑相、陳太尉留步!”內侍叫住了人群中的二位大員,一眾大臣們並不感到意外,皇帝一定是有緊要秘密的事要單獨和兩位重臣商議。
“兩位愛卿,朕今年突然感覺自己老了,走路腿疼,記性也差……”
劉衡的話鋒讓鮑鴻和陳嵩大為震驚,雙雙跪倒,鮑鴻磕頭道:“陛下萬壽無疆,雄風不減當年!千萬別說這些……”
陳嵩臉都漲紅了:“陛下,您一點也不老!只是最近兩年操勞過度,多歇歇,準能緩過來!”
劉衡點點頭:“是累啊,打百越、打羌胡、打匈奴,還有一場糟心的反叛,無一寧日!記得先帝創業的時候,六弟才十一歲就搶著衝鋒陷陣,二哥雖然不會武藝但在後方籌措糧草可算首功。今年朕的四個兒子都已成年了,上陣殺敵朕不指望他們,可沒有一點治國的經驗,朕不放心呐!想讓二位愛卿帶帶他們,給他們哥幾個安排點活歷練歷練!”
劉衡言語間有托孤的隱意,二人心悸之余更多的是竊喜,如果真有一天劉衡不在了,他們倆就是顧命大臣,可以繼續長期把持朝政。兩個人明白,皇帝讓他們給皇子安排差事純屬試探,這時候表現出一點自主的意識,一定會被劉衡猜忌他們選邊站與某位皇子暗通款曲。兩個人只是一味地磕頭表忠心。
劉衡看著二人好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耐人尋味的笑:“讓老大老三跟著鮑卿的長史坐班,老二老四喜歡舞刀弄槍就跟著太尉歷練吧,為期半年先看看效果。”
“陛下聖明!”
劉衡培養接班人的意圖非常明顯,但並沒有明確皇儲的人選,他要等到最後一個兒子成年後才定儲君,基本可以斷定劉衡不以長幼立儲,而是以德才為評判標準。二皇子和李夫人自然不悅,但大皇子和三皇子這樣不被人看好的皇子反而有了翻身的可能,最得意的還是段皇后,這是她力爭的結果,也是劉衡的妥協,更多的是一個父親的無奈,地主可以把土地分給兒子們,皇帝卻不能分疆土。
“鮑相,你也說了,趙遵是個可塑之才,你是朝中的元老德高望重,朕把他交給你調教。”
此言一出鮑鴻陳嵩的臉上微變,看樣子劉衡補單要培養接班人,還要培養輔佐新君的大臣,這是明著分他們權力,趙遵的父親趙破虜與劉衡的關系非比尋常,在民間那叫把兄弟,如此一來劉永的行市還是最漲,但劉衡的心思誰都猜不中。
“臣一定竭盡全力把此子帶出來!”鮑鴻心知一世富貴已屬不易,不再惦記下一任相位了。
“陛下,臣以為趙遵幾番大戰頗多戰功該是帶兵的將軍,怎麽就送給鮑相了,臣眼紅的很!”
“哈哈哈……”劉衡沒有再作交代,鮑鴻和陳嵩默契地守口如瓶,趙遵更是毫不知情,繼續在那裡自怨自艾。
“主公,你那個相好是個妖精!石記的生意開業才幾天門庭若市,利潤翻了好幾番,東西貴不說,還拒不講價!可那些貴婦就行嗅到蜜的蜂蝶揮之不去,只要是石記的珠寶搶到了就是賺到了,大肆招搖顯擺,不光是婦人,店裡成群的老爺們,他們圖什麽呀!大白天的啥都乾不了啊!”吳蘭嘀咕道。
趙遵一口水喝下去全噴了出來,點指吳蘭:“你個假道士滿腦子都是這下醃臢的東西,老六,你把手裡的活放一放給他找個婆娘!”
“那有勞六哥了!”
“老吳,這是你第一次叫六哥,六哥一定給你找個黃花大閨女!”
“去你大爺的!”
笑鬧一陣,郭華收起了笑:“陛下的態度表明他確實知道搗鬼的人是誰,但身份一定極為特殊,特殊到他寧肯以身試險也不把消息外泄出來。您的三叔封不遺將軍被急招回京,宮中的內衛全都換成了封不遺將軍的親兵。壽陽侯楊闕奉詔入宮,對外宣稱是入宮敘談師徒友情,實則就是為了護駕!同去的二十多名的高手都是楊侯爺的記名弟子,皇帝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封叔叔回來了?”趙遵這幾日只在官署看書足不出戶連封不遺回來的消息都不知道。
“三天前的傍晚回來的,咱們在北門值守的弟兄認得封將軍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