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遵站起身來,很懂事的背起了師父的行李包,說:“師父,屋子久不住人陰晦潮濕,今天天色已晚再派人打掃也來不及了,不如到我家睡上一夜吧!”
魏平君點頭跟趙遵到了趙府,趙府就像過年一樣忙開了,置辦酒席、收拾屋子,趙母特意請來幾位大儒作陪,魏平君心懷大暢,席間妙語連珠,震驚四座。
飯後魏平君回到房中休息,到了後半夜趙遵突然聽到自己的窗戶想了一下,打開一看師父站在窗外,趙遵立刻翻身出了房間,和師父一起在月下散步。
走著走著魏平君突然開口道:“師父路子野,什麽東西隨手拿來就用,沒有特別好的兵器套路,此次去會老友,替你求了一套精妙的劍法,咱們試試!”
趙遵心中一熱,看師父風塵仆仆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趕路回來的,說是去會朋友,其實是專門替自己求劍法去的,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魏平君是非常之人:“別像個女人似的,快去折兩根樹枝來!”
趙遵在花園中折了兩根和劍長度差不多的樹枝,魏平君接過一根:“你攻我守!”
趙遵聽罷也不遲疑一“劍”直刺魏平君當胸,趙遵刺得快,魏平君應對也快,“劍”斜刺裡迎了上去,卻不碰趙遵的“劍”鋒,而是直擊趙遵握“劍”的右手。
趙遵見狀急忙翻身去挑魏平君面門,這一“劍”還沒刺出去,魏平君的“劍”芒已經到眼前了,目標還是他的手。趙遵這一“劍”刺不下去了,他靈機一動變刺為掃,傷魏平君左肩。魏平君說一聲:“來得好!”搶前一步讓過“劍”刃,反手刺趙遵手背,趙遵使出殺手鐧,“劍”脫手,身子原地擰了一圈左手撈起“劍”刺向魏平君小腹,只聽“啪”的一聲,趙遵的“劍”被擊落在地,他自己根本沒看清師父的出招。
魏平君哈哈大笑:“你小子還是個左撇子啊,不逼到份上還不肯露!”
趙遵興奮的問魏平君:“師父,這是什麽劍法?封得徒兒無法出手!”
“這套劍法名曰‘折手’,五十年前為師曾經敗在此劍法之下,慘敗!劍是百兵之祖,經過千百年的習練和總結,現如今的劍法雖然各有千秋,側重點不同,但大同小異,無外乎幾十種常見的套路,二百余招式。同等修為比劍比的是應變,修為不同或者氣力有差距,高下立判。但只要不碰觸對方劍刃,不拚內裡和氣力,即使對手高你一籌他也發揮不出全部功力,你憑借自身的靈巧與之周旋可立於不敗之地。習練這套劍法的人必須機靈敏捷,簡直像為你量身定製的一般,練好了‘折手’劍法,既可以彌補你天生氣力不足的缺陷,還可以彌補你目前內力不足的短處,要不要學啊!”
“要學要學!”趙遵撒嬌一樣叫了起來。
魏平君點點頭:“回去休息吧,明天開始為師教你“折手”劍!”
第二天師徒二人一起回到山下小院,魏平君對這套劍法格外重視,緊閉院門以防他人偷師。
魏平君用竹子代替寶劍,趙遵用長竹杆,他自己用短竹竿,先教劍招再拆招再對拆,越練越快。趙遵手裡的竹竿也越來越短,最後和師父一樣的一樣長了。
魏平君和趙遵對拆了十幾招,才找到破綻打落了他手中的竹竿,魏平君欣慰的點點頭:“這套劍法你已經練熟了,只欠火候!日後要多加練習,隨著你內功精進,‘折手’劍法威力才會展現出來。送你這套劍法的人是隱世的劍仙,希望你不要辱沒了這套絕世劍法。”
趙遵深深地點了點頭:“徒兒一定好好練習,將‘折手’劍法發揚光大!”
魏平君說:“為師相信,你一定要牢記,內功修煉不能落下,內力上去了,劍法威力自然會提升!”
“徒兒謹記師父教誨!”
自從魏平君回來之後,趙遵每天勤奮練武,特別是在槍法上,功力突飛猛進,終於學藝兩年的頭上,趙遵的鐵槍也可以微微“點頭”了。
魏平君看在眼裡非常欣慰,但眉宇之間時常流露出些許的惆悵,然而趙遵完全沉浸在功力提升帶來的喜悅中了,並沒有覺察。
大雪紛飛的一天,師徒二人在雪地中打坐,有內功護體趙遵絲毫感覺不到寒冷,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幾乎同時睜眼,魏平君道:“徒兒的內功又精進了不少!”
“多虧師父的指點!”
二人從打坐的石台上下來,魏平君邊走邊說道:“你的功夫底子算打下了,已經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了,但是根基還淺,經驗也不足,萬萬不可與高手硬拚,不然要吃暴虧啊!”
“徒兒不敢妄自尊大!”
“你為人謙和有禮,善結交朋友,但是太過天真,江湖經驗又淺,容易上當受騙,沒人領著以後的路不易走啊!”
師徒二人行走在雪後的山間小道上,雖然師父神功蓋世,趙遵出於孝順還是攙扶著師父。走到一棵古松下,魏平君突然說道:“孩子,兩年了,為師一門本門的功夫都沒教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徒兒愚鈍!實不知!”
魏平君說:“本門的功夫大多是我六十歲之後所創,門檻太高,你兩個師兄都是帶藝投身,入我門下之前早已是響當當的人物,那還跟我學了十幾二十年,你剛入門內功底子薄,強練只會害了你!可為師已經快一百歲了,不知道哪天閉上眼就睜不開了,不留點東西給你總覺得是個缺憾!”
趙遵立刻跪在地上磕頭:“師父長命百歲,徒兒願意永遠跟隨在您的身邊!不急著學上乘武功!”
“傻話,教你東西還不高興嗎?再說為師不過是隨口說說,我這條老命長著呢!”
趙遵止住悲傷聆聽師父教誨,魏平君平靜的說道:“為師不喜兵器,一生所創十二門絕學全是近身的拳腳功夫,別看為師個子不高,卻天生氣力就大,和你路子不太一樣,不過功夫到了一定境界就不在乎氣力多大了。我這十二門功夫都不好學,哪一門都得學到白頭,你非池中之物,沒那麽多時間都學,也沒必要都學,每個人的經歷不同,成長隨緣不可強求。我大徒弟迂、二徒弟奸,而你佔一個忠孝,為師決定把壓箱底的一套功夫教給你,也不枉你這麽孝順!”
趙遵心中十分酸楚,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
魏平君不動聲色的說道:“打一趟最熟的拳!”
趙遵想都沒想就練了一趟入門的長拳,魏平君走過來用手指在趙遵左手腕和肘後輕點了兩下,並沒有使用內力:“再練一遍!”
趙遵照師父的話又練了一遍,感覺一點變化都沒有,魏平君又在他小臂上按了一下:“再練!”
這次趙遵有感覺了,左臂略顯沉重,但這種感覺很微弱,如果不是知道師父在左臂上動過手腳,肯定不會注意。但當師父按下第四下的時候,趙遵練拳的時候左臂已經跟不上步伐了。
魏平君一共按了八下,趙遵的左臂完全沒了知覺,趙遵催動內力想衝開阻塞的經脈,突然感到右肋下鑽心的疼,冷汗都下來了。
魏平君趕緊伸手捂住趙遵的痛處,一股暖流進入身體,疼痛立消,手臂也漸漸恢復了知覺。
趙遵揉著還在發麻的胳膊說道:“師父,這是點穴功夫嗎?”
“當然不是,點穴下手重,直擊要穴,要求一擊必中封死對手的氣脈,但是這一招對有防備的敵人是沒用的,哪個傻子也不會任由對手去戳自己的要穴,肯定多加提防不易得手。我這一套也不能叫拳法了,剛點了你八下,每一下都很輕,前兩下無礙,第三下微感,第四下才敏感,第八下才徹底封住經脈,是這種感覺嗎?”
趙遵點點頭,魏平君接著說道:“人體穴位七百二,要穴一百零八,次要穴二百,相比要穴死穴,人往往忽視次要穴的保護,特別是雙臂雙腿接招的部位,更容易碰觸。在接招的時候選擇特定的招架位置,對手也不會刻意提防,只要連中三次,功力至少減一成!”
趙遵聽罷忍不住咽了口塗抹,學會了這套拳法豈不是能壓製天下所有的功夫?
魏平君卻提醒道:“我這一套功夫雖然沒有特定手型,也不用內力,但是第二下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高手還是能覺察到的,而且第三下點不準,前兩下就白點了,中間的間隔也不能太久,一旦被發現很容易被內力衝開,所以做起來並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
趙遵連連稱是,然後問道:“師父,前兩下接觸有講究嗎?”
魏平君搖頭道:“沒有!”
趙遵大驚:“四肢上有幾百個穴位,隨便選出兩個得有多少種搭配啊!”
“三千六百種!”
趙遵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魏平君笑道:“別怕,常見的也就三四百種,以你的資質,只要勤加練習也不難掌握。”
趙遵怯生生的問道:“師父,都學會要多久?”
“都學會要十年,要想融會貫通起碼三十年!”
趙遵吐了吐舌頭,學精這一項少年變老頭了!
魏平君說:“你先練雙臂再練雙腿,一年的時間看你能領會多少!”
趙遵這才想起來問:“師父,這一套功夫叫什麽名字啊?”
“截脈!”
小院裡魏平君開始教趙遵截脈,剛開始一個月非常順利,趙遵憑借自己超強的記憶強記住了很多脈路,然而第二個月開始發生混淆,第三個月的時候前面學過的全都亂套了。趙遵沒日沒夜的記憶練習都沒有改觀,魏平君出奇的平靜,每天只是靜靜的看趙遵練習,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屋裡不出來。
趙遵徹底陷進去了,槍法劍法都不練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截脈上,吃飯的時候在想,睡覺的時候還在想,一直到第九個月,趙遵突然開竅了,只要前兩手點出,第三手立刻浮現在腦海裡,沒有絲毫的遲疑。雙臂練熟改練雙腿,有了雙臂的經驗,隻用了三個月雙腿已經掌握了,雖然第三次出手的時候要想一下,但絕不會出錯,只是熟練程度的問題了。
這時趙遵嘗試著第四觸,然而剛開始練又出現了混亂的局面,隱隱有前功盡棄的苗頭,嚇得趙遵趕緊停練了,趙遵這下明白了以自己目前的修為只能練到這一步。
師父告訴他前三觸只能封住對手小一成的功夫,而且是可以憑內力衝開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只要第四下觸到了,以後都衝不開了,只能靠靜坐調息或者外人輸入內力相助,換句話說前三觸練成才入門,什麽時候掌握第四觸才算真正領會這套高深的功夫,想達到師父八觸封死一脈的高度,恐怕傾盡一生也難做到。
魏平君看到徒弟的進步非常高興,這一天黃昏趙遵練了一遍趙家槍和“折手”劍法準備告辭回家的時候,魏平君留住了他,師徒二人在院中的石桌上吃著醬雞喝酒賞月。
魏平君心情不錯,幾杯酒下肚話便多了起來,說著說著話題居然轉向了時局變化,魏平君問趙遵:“徒兒對當今天下形勢了解多少?”
趙遵被問的一愣,這個話題好像並不應景,但是師父問到了不敢不答:“當今天子乃是一代雄主,朝中大臣文忠武勇,百姓生活富足,稱太平盛世不為過。”
魏平君喝了一口酒方才說道:“劉衡稱帝二十年來任用鮑鴻、陳嵩、呂翔等一批賢臣,內修其政外禦強敵,廢除苛政,屢克匈奴入侵;勤儉節約愛惜民力,不修宮殿不建帝陵;輕徭薄賦勸課農桑,使得府庫充盈百姓富足,確是一代雄主之作為!”然後話鋒一轉, “然而這只是表面太平,實則暗流湧動啊!”
趙遵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言論,忙問為何。
魏平君說道:“劉衡登記之初為加強管理設置十余個刺史部,掌刺察部內官吏與強宗豪右,定為常製。說白了就是國家太大朝廷管不過來,把權力分到地方上去,在原有的郡縣製之上又加了一個州製,原本全國的郡縣官員調撥、監察皆歸中央,如今各部刺史掌了這個權力,勢力漸漸做大。幽州刺史陸謙擁兵自重不聽朝廷號令;冀州刺史孫桓素有不臣之心世人皆知;荊州的徐茂、益州的馬濤都是當世奸雄,現在有皇帝壓著他們不敢炸翅,如果皇帝不在了他們必反無疑!”
趙遵聽罷皺起了眉頭,藩鎮割據如跗骨之蛆一般,是各朝的頑疾,雖然本朝開國皇帝滅掉了大部分割據勢力,但是積重難返,留下了幾個勢力強勁的藩鎮,難以控制,只能采取安撫懷柔的手段維持現狀。
魏平君接著說道:“朝中大臣中丞相鮑鴻有才無德,太尉陳嵩跋扈,兩人勢成水火;地方上州牧權力過大,各級官員冗雜,虛耗稅負。然而最大的問題在立嗣上,皇帝四個兒子,都不是皇后所生,長子的嶽父是大將軍呂翔,二皇子的母親李夫人是你什麽人啊!”
趙遵說:“是我姨母!”
“李夫人是隴西大族出身,皇帝都敬畏她三分,三皇子是車騎將軍封不遺的外甥,四皇子喪母,但他背後有個無嗣的段皇后支持,朝中大臣也分成四派鬧得一塌糊塗,劉衡在這件事上優柔寡斷,早晚一定出大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