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遵笑道:“我要早告訴你有後路,你還能提著這口氣咬牙撐到現在嗎?”
兀哈伊支道:“是啊,剛剛多險,如果挺不住,早半個時辰被敵人攻上來,即便左賢王答應了議和條件咱們現在也都是死人了,又或是連第一波攻擊都扛不住,今天左賢王的大軍恐怕已經開始攻打雲中郡了,那樣的話,再說什麽都晚了。”
趙遵慵懶的躺在地上,打開四肢,內息自行運轉,四肢百骸筋骨血肉猶如再生,好像一口乾涸的枯井,湧出了新泉,源源不斷綿綿不絕,不知不覺中趙遵的功夫又上了一個層次。
午夜降下了傾盆大雨,洗刷掉了廝殺的痕跡,烽火台亮麗如新,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趙遵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在臉上,心中感慨萬千。
山下匈奴大營中的篝火和山上撤退的鹿米烈部眾手裡的火把全都熄滅了,天地之間只有大青山烽火台裡的烽火在雨棚的保護下仍舊旺盛的燃燒著,雲中郡不滅的希望之火,火焰中似乎能看到韋闖等一眾守衛的音容笑貌,這場不大的守衛戰,趙遵他們殺掉數百匈奴人,自己一方死傷也很重,韋闖等一十六名烽火台守衛全部陣亡,金家五十余人僅存金仝在內的十余人,北護軍亡三人,重傷三人,八十人的小隊隻活下來三十來人,可謂慘烈。
第二天雨過天晴,趙遵往山下一看,左賢王的幾萬大軍在一夜之間拔營而走,已空無一人。趙遵他們多了個心眼,又多等了一日,這才確定匈奴人真的撤了。
趙遵帶著幸存的人下了烽火台,在荊條的灰燼中找到了幾十具燒焦的屍骸,苦於無法辨認,只能把仇敵一樣的敵我雙方一起埋葬在了烽火台一旁,讓他們永遠注視著這塊他們戰死的地方。
而後他們相互扶持著向雲中郡走去,幾十裡的路途又走了一天,轉過天來的清晨,當他們出現在雲中郡北門的時候,全城都轟動了,太守和將軍親自迎接他們進城,百姓們夾道相迎,爭相目睹守衛大青山烽火台,以少勝多擊退匈奴大軍的英雄。
傷者被妥善安置,趙遵他們幾個被葉太守請入了官府盛情款待,關上門之後葉太守立即揮退了所有的仆人和侍女,往地上一跪,泣道:“葉某代全城數萬百姓謝諸位救命之恩!”
趙遵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全由官階最高的兀哈伊支應承,不過兀哈伊支不善和文官打交道,只能讓陳鐸代勞。
陳鐸趕緊把葉太守扶了起來,說道:“葉大人使不得,我們是當兵的,趕上這樣的事當然要盡職盡責,保住雲中郡全賴您和守軍英勇,匈奴人知道佔不到便宜,自己退了,我們沒起什麽作用!”
葉太守見他們居功不自傲,心中更喜,這時趙遵突然抱拳說道:“葉大人,內奸的事可有眉目!”
葉太守點點頭:“幾日前韋闖的部下帶來了你們的書信,本官便暗中派人調查,目前已基本確定了奸細的身份。”
“太好了!沒有驚動他吧!”
葉太守說:“負責暗查的是本官府上的親兵,沒有調動城防營,甚至連駐軍將軍都不知道此事,絕對隱秘。”
連日的戰爭威脅解除了,戒備森嚴的城防大營終於輕松了一些,崗哨、衛兵和巡邏隊都撤了,軍營恢復了非戰時的狀態。
醫帳中,小學徒們在精心的照料那些中毒了的士兵,換藥的換藥,喂飯的喂飯,倒挺忙亂。這時又有幾個小學徒送來了剛剛熬製好了的解毒草藥,同時跟進來一個留三縷長髯的中年人。
“張大夫,您來給他們瞧病來啦!”較大的一個學徒說道。
張大夫點點頭,先看了幾個病人的氣色,又給幾個病人號了號脈,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中毒的症狀總算好轉了,想必再過幾日便可痊愈了!”
小學徒說:“是啊,上次您給調了藥方,果然起了神效,兩個多月都沒治好的毒症,讓您一劑藥給治好了,您可真是神醫啊!”
“哎呦,神醫二字可不敢當,各位醫官調治了兩個多月,加上你們悉心照料,就算沒我這藥也改好了,我這有點撿漏的意思。”
“您過謙了,這些中毒的兄弟吃的藥可以用牛車拉幾車了,什麽古方偏方祖傳秘方都用了,一點都不見輕,可您的方子就幾味藥材,才吃了兩天人就能下地了,您這醫術太高了,以後您得多教教我們。”
張醫官捋著胡須說道:“好好,你們忙,我出去一趟。”
小學徒有點慌:“您不在這兒看著啊,萬一……”
張醫官哈哈一笑:“哈哈,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多給他們喝水,再有三兩天就痊愈了。”
張醫官是軍營的老大夫了,頗有名望,士兵們見了紛紛和他打招呼,營門口的衛兵看到了他,老遠的就吆呵斥道:“哎呦,張醫官,您出去啊!”
“這幾天全城戒嚴,營裡有幾樣藥材快要用盡了,這不,得去采買一些。”
衛兵道:“這點小事還勞煩您親自去,那些聽事的都是幹什麽吃的!”
張醫官笑道:“買藥材和買糧米可不一樣,得精挑細選,一點都馬虎不得,萬一買到了次藥假藥豈不是害了自家兄弟的性命!”
“是是是,那還用派個人給您跑跑腿嗎?”
“不用,就幾位藥,不沉,這幾天我也在營裡待得膩煩,就當散心了。”
張醫官出了城防營的大門往城中販賣藥材的大街走去,眼看快要到了,他突然鑽進了一條幽深小巷,轉過一道彎的時候,只見他袖子一抖,將一個布包扔進了垃圾堆裡,見左右無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快到巷口的時候,暗處突然跳出了兩個壯漢把路給堵死了。
張醫官見二人面色不善,不敢招惹他們,轉身想倒回去,走了沒幾步背後也出現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手裡還拎著他剛剛扔掉的布包。
張醫官被四個人夾在當中,嚇得面色煞白,哆嗦著說道:“各位好……好漢,我身上沒帶幾個錢。”
一個大漢笑道:“娘的,他把我們當劫道的了!我說張大夫,你不是去買藥嗎?買藥怎麽走到這兒來了?”
“我……哦,我……那個……什麽,我閑逛,逛逛!”張醫官說都說不清了。
拎著布包的年輕小夥,把布包扔在張醫官腳下:“張大夫,東西掉了。”
張醫官看到了地上布包,立刻面如死灰,狡辯道:“什麽東西?不不不,你們弄錯了,這東西不是我的。”
“是嗎?我還以為醉馬草草籽受潮了,你要扔了買新的呢!”
聽到“醉馬草”三個字張醫官頓時打了個冷顫:“我要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你們再要糾纏我,我可要報官了!”
“好啊,你現在就報吧!”說著小夥推開了一扇臨街的小門,門內走出了一個彪形大漢,一身戎裝。
張醫官一見到這人,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結結巴巴的呻吟道:“司馬……司馬將軍!”
守將司馬欣一臉鐵青的瞪著張醫官,拳頭攥得卡吧吧直響,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打死張醫官。趙遵陳鐸像拖死狗一樣把張醫官拖進了一棟廢棄的房子,這間屋子已經提前被收拾過了,兩扇窗釘上了木板,關上門之後屋裡黑的嚇人。
趙遵點了了一盞小油燈,豆大的燈光下,司馬欣趙遵等人的表情更顯得猙獰,張醫官嚇得像灘爛泥一樣,跪都跪不住了。
趙遵對司馬欣一抱拳:“司馬將軍,這廝是您的部曲,還是交給您來審吧!”
司馬欣歎了口氣:“丟人,丟人呐!趙老弟,他是我的部下,為了避嫌,還是你來吧!”轉過頭又狠狠地對張醫官吼道,“張壽,你個不要臉的東西,膽敢有一句不老實,我當場劈了你!”
趙遵當仁不讓,一拍幾案:“張壽,事已至此,你再想耍滑抵賴也蒙混不過去了,若是老實交代,我念在你不是元凶首惡,可以向葉太守和司馬將軍求情,興許可以給你留條生路,如若不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聽明白了嗎?”
張壽掙扎著爬了起來:“上差,您盡管問,我一定如實回答!”
趙遵開門見山的說道:“城防營三百多士兵中毒臥床兩個月有余,這事可和你有關!”
張壽道:“有關,城防營的士兵所中的醉馬草之毒,雖然猛烈可以令人癱瘓,但藥效持續的時間不長,如果超過兩天不服用新的草籽便會痊愈,所以……所以需要定時的給他們服用新藥,我把醉馬草草籽碾碎了摻進了幾位常見藥中,每天熬製給他們服用。”
“所以他們才一直下不了床,張壽,你是個大夫,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的,竟乾出這等無恥下作之事,真是醫界的敗類!”陳鐸忍不住罵道。
趙遵道:“張壽,你這麽乾,到底圖什麽?”
“錢,都是錢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