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獨自悶在書房裡,專心致志地撰寫著為自己辯解的呈詞,同時也在努力寫著為自己兄弟們開脫的辯護狀。
但外面的喧囂,特別是那驟然而至的馬鳴與人吼,卻使他心煩意亂,難以集中精力。
他一把將書房門推開,就見管家滿面慌張地疾奔而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嚷道:“將軍,不好了!刺史帶著人馬來抓您了,此刻正在與屈男義校尉在府門外對峙呢!”
屈男義,這個名字一聽便知非漢人,正是之前被劉義真狠狠抽了一馬鞭的那位軍士。王鎮惡一聽這消息,猶如五雷轟頂,急切地問:“刺史帶了多少人來?”
管家答道:“大約是一隊騎兵,細數之下,約有十五六人。”
王鎮惡聞言大怒,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管家臉上。
“媽的,就十幾個人,慌裡慌張和我匯報什麽!”
他原以為劉義真會帶著大軍壓境,意在蕩平他的府邸。
現在得知劉義真幾乎是單騎而來,這分明是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管家竟然如此沒有眼力見,感情打了一耳光都嫌少!
“快!”他怒吼道,“讓屈男義帶著他的人立刻給我滾。給我更衣,開中門,我要親自迎接劉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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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劉義真準備繼續發泄怒火時,將軍府的管家捂著腫脹的臉頰匆匆走出,低聲對那名阻攔的軍士吩咐了幾句。
軍士聞言,神色頓時變得慌張,急忙帶著手下撤了下去。
“刺史,”管家恭敬地施禮道,“不知您大駕光臨,我等下人招待不周,冒犯刺史,萬望海涵。我家將軍已得知消息,即刻便來親自迎接諸位。”
劉義真坐在馬上,鼻孔冷哼一聲,卻不再搭理管家,管家悻悻的站到一旁。
沒過多久,只見將軍府立刻打開中門,王鎮惡緩緩走了出來,他今日身著一條深青色長衫,腰間系著一條金絲玉帶,顯得既隆重又謙卑,頭上戴著玄色高冠,映襯著那張沉穩而深邃的臉龐。
“王將軍,你這府門前的架勢,當真是官威赫赫,令人歎為觀止。”劉義真端坐馬背之上,雙眼微眯,語氣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悅,“本刺史親臨此地,卻還遭遇你這般的武力相向,不得不說,你的膽子確實不小!”
王鎮惡聞言,頓時臉色一變,他連忙鞠躬道歉,同時手指向屈男義,對身邊的侍衛急聲吩咐:“去,快將那家夥拖出來,重重打上二十軍棍,以示懲戒!””
話音剛落,四五名士兵已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將屈男義牢牢按在地上。
不顧其劇烈掙扎,他們麻利地扒下屈男義的褲子,緊接著,軍棍便帶著風聲,有節奏地落在了屈男義的臀部。
頓時,屈男義的慘叫聲響徹雲霄,回蕩在這空曠的府門前,令人聞之心驚。
而劉義真卻仿佛對此充耳不聞,他只是冷冷地看著屈男義,臉上毫無表情。
直到行刑完畢,他才緩緩地和沈田子下馬,向王鎮惡回了一禮:“王將軍,你的部下果真是驍勇善戰,我這個使持節都督雍、秦二州軍事的刺史,竟都不被他們放在眼裡。”
王鎮惡此刻已是如坐針氈,他站在那裡,滿臉尷尬,不知如何答話,只是一個勁地賠禮:“都是些粗鄙之人,不懂禮節,還請刺史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劉義真一揮衣袖,冷哼一聲,帶著眾人便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府邸。
只見府內珠光寶氣,滿目琳琅。
白玉雕成的圖案鑲嵌在牆壁上,栩栩如生。金製燭台高擎,燭光搖曳生輝。白瓷瓶中插著蘭花,香氣撲鼻。珍珠串成的簾幕輕輕搖晃,熠熠生輝。每一處角落,都擺放著來自四海八方的奇珍異寶,令人目不暇接。
看到這一幕,劉義真不得不為王鎮惡的奢華,感到震驚。
原本以為這家夥只是做做樣子,沒想到生活竟然如此奢靡。
雖說作為臣子貪財好色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可如此明目張膽,有恃無恐,怎能不讓沈田子這些南方將領妒忌呢。
眾人來到會客廳,劉義真也不推辭,當仁不讓的坐在了主座,王鎮惡也很識趣的坐在了下首。
劉義真淡淡的說道:“王將軍,可知本刺史前來所謂何事?”
“想必肯定是因為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兄弟!”王鎮惡抱拳道,“我那幾個兄弟雖然平時飛揚跋扈了一點,但確實是為了刺史您立下了赫赫戰功,還請刺史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
“哦?”劉義真輕挑眉毛,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戲謔, “原來王將軍對自己兄弟們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啊。沈將軍,你來說說,軍中的兵士若是犯了罪,他們的主帥應該承擔什麽樣的罪名呢?”
劉義真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沈田子,沈田子立刻心領神會,迅速回應道:“若軍中兵士犯罪,其主帥必然負有失察之罪。按照您所定下的律法,理應杖責二十,以示懲戒,並借此警告他人。”
聽到這話,劉義真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隨後淡淡地吩咐道:“既然知道了,那還等什麽?動手吧。”
盡管劉義真的語氣平和,但這句話卻猶如晴天霹靂,震得在場所有人都啞口無言。在王鎮惡的府邸中,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要杖責王鎮惡,這屬實是鍾馗跳糞坑——往死裡作妖。
沈田子和一眾親衛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劉義真再次催促:“動手!”他們才如夢初醒。
“對不住了,王將軍。”沈田子苦著臉,和眾侍衛一起準備將王鎮惡拿下。
王鎮惡的手下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隨即抽出利刃,護在王鎮惡身邊。
王鎮惡則是憤怒異常,他大聲質問道:“我到底犯了什麽罪,竟然這樣對我!桂陽郡公,您這可是卸磨殺驢啊!”
劉義真見王鎮惡竟然如此對自己說話,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來,厲聲喝道:“你兄弟七人仗著你的權勢,為非作歹、強搶民田、奸淫民女、劫掠民財。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禍害了十幾戶人家。這些罪行難道與你無關嗎?你還想包庇他們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