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皇宮。
慕容蘭仍然一襲黑衣,英姿颯爽地站在大殿之中,原來愁眉苦臉的一眾後燕將帥,個個眉開眼笑,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而坐在龍椅之邊的胡床之上的慕容寶,更是一臉的興奮:“怎麽樣,姑姑,劉裕退兵了嗎?”
慕容蘭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張絕美的臉,她的目光環視大殿裡的每一個人,平靜地說道:“皇兄那裡,現在怎麽樣了?”
一邊站立著的慕容鳳沉聲道:“陛下那裡,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看起來,我們只有孤軍應戰,獨守鄴城了。蘭公主,我已經按你的要求,收縮兵力,退保內城,而外城的百姓們,已經讓他們自行逃難去了。”
慕容蘭歎了口氣:“我入城的時候,看到內城的城門那裡一片混亂,大批鮮卑族人拚命想湧入內城,甚至與守城門的軍士起了衝突,這又是怎麽回事?”
慕容鳳咬了咬牙:“漢人百姓多數四散逃亡,可是我鮮卑百姓,說漢人軍隊若來,他們必死無葬生之地,現在外城的鮮卑人大約還有四萬多戶,想要湧入內城,可是內城沒有這麽多的地方容納他們,而且,現在也來不及再開城放人了,我們只有關閉城門,而這些同族百姓,只有自求多福了。”
慕容蘭正色道:“幾萬戶鮮卑族人,那可是十幾萬百姓啊,他們的父親與丈夫,家中男丁正在軍中效力,為大燕奮鬥,我們難道不應該保護這些子民嗎?若是我們連這些人都無法保護,豈不是讓將士們寒心?”
慕容寶冷冷地說道:“現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他們無法保證我們能繼續守下鄴城,只會是守城的負擔,而且,留著他們在城外,被晉軍劫掠,也能拖延他們攻城的時間。”
慕容蘭的雙眼圓睜,冷電般的光芒,直刺慕容寶,嚇得他一激靈,不敢再往下說,只聽慕容蘭厲聲道:“太子,你是大燕皇帝的兒子,將來的皇帝,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那可是你的子民,他們為了大燕,貢獻了父兄,丈夫,即使我們無法保護他們,也不能說出讓他們任由敵軍擄掠,只是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的話,你難道不知道,正攻向鄴城的北府軍,很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馬匪們收編的嗎?”
小段氏勾了勾嘴角,說道:“蘭公主,我們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實在是沒有力量去保護他們,我們也勸他們逃命去,可是這些人哭著說無處可去,出了城就會給攻擊啊。要是現在放他們進城,那晉軍殺到怎麽辦?還有,你說去阻止劉裕進軍,現在到底如何了,能告訴我們嗎?”
慕容蘭歎了口氣:“我本想刺殺劉裕,至少是擊傷他,使其不能繼續指揮,可是,可是我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慕容寶的臉色一變:“你說什麽,連你也失敗了嗎?姑姑?”
慕容蘭咬了咬牙,抬起頭:“不錯,我沒有辦法阻止晉軍的攻擊,劉裕這一回準備充分,士氣高昂,其鋒銳不可阻擋,而且不拿下鄴城,勢不罷休,北府軍的攻擊力,尤其是攻城能力我非常清楚,如果大哥的甲騎俱裝在此,尚可與之野戰,可是現在我們守城,那恐怕是連半天都撐不下來的。城外有那麽多無辜的百姓,一旦敵軍強攻,必然生靈塗炭,我正式提議,太子和皇后,帶著禦林軍和全城百姓撤出鄴城,我可以保證,如果我們撤離,劉裕將勒兵於城外,絕不會攻擊。”
慕容寶直接從坐椅上跳了起來,大吼道:“你說什麽?你這是想逃跑?不對,你不止是逃跑,你是叛國!”
慕容蘭朗聲道:“太子殿下,就在半天之前,這不正是你想做的事嗎?我當時阻止了你,要不然,這會兒只怕你早就離鄴城有百裡之遠了。”
慕容寶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紫,說不出話來。
小段氏的眉頭深鎖,說道:“蘭公主,你不是說,為了大燕,必須要與城共存亡嗎?現在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
慕容蘭歎了口氣:“因為我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大燕不是我們慕容家一家一姓的大燕,而是包括了鮮卑,漢,氐,羌,丁零,匈奴等多個民族,是由千千萬萬的百姓所組成的,不是只有我們這些宗室貴族才是大燕,那些在城外哭泣的百姓們,也一樣是大燕的一部分,我們這些人,無論是戰是走,都是為了保護這些大燕的子民,之所以之前想要奮戰,是因為想通過戰鬥來保護他們,可是現在,情況很明顯,已經無法通過戰鬥來達到這個目標了,那就只有通過撤離,來還這些族人一個平安。”
慕容鳳的手按到了劍柄之上,沉聲道:“蘭公主,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大燕只有斷頭的將軍,絕不能有逃跑的公主。即使是死,我們也要與鄴城共存亡。我絕不會允許你這樣不戰而逃。”
慕容蘭平靜地看向了慕容鳳:“宜都王,你是跟我皇兄起兵的元老了,多年來,身經大小數百戰,每戰必為先鋒,摧鋒陷陣,立功無數,以至於皇兄愛惜你的武勇更擔心你的安全,這才嚴令你不得衝在最前,安排你成為范陽王的副手,掌握皇宮禁衛,大燕的天下,有你的血汗,那麽,請你說說,這些年來,大燕讓河北的百姓過上太平日子了嗎?”
慕容鳳搖了搖頭:“沒有,大燕境內,仍然是叛亂四起,就連陛下,也是東征西討,幾乎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太平。”
慕容蘭點了點頭:“我們當初起兵,是為了推翻前秦,復國大燕,解除秦國對我們鮮卑族人的壓迫,可是,我們復國成功後,自己卻反過來壓迫和奴役其他的民族,讓漢人,羌人,氐人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他們這才揭杆而起,象我們當年反抗前秦一樣地反抗大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