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點了點頭:“先一步步來,讓京八兄弟中有爵位的中高級將校的子侄們和世家子弟一起上學,大家的官品爵位相當,而這些人的數量也有限,不至於讓世家大族這麽反感,而且京口畢竟是緊鄰著建康,動作搞的過大,只怕也會適得其反,此事你這幾個月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讓徐羨之來負責。”
王妙音的眉頭微微一蹙:“聽你的意思,是想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在別的地方繼續庠序的計劃?”
劉穆之笑了起來:“還是你聰明啊,不錯,我是有這個打算,在吳地,建康這些世家大族的老家搞這個,引起的反應太大,我這一年多來建立庠序,可是心知肚明,而且在庠序裡多是學儒家的經典,而你們世家大族則崇尚談玄論道,本身也代表著不同的治世之術。”
王妙音點了點頭:“是的,玄學是虛君實權,讓世家高門掌握權力的學說,而儒家是要尊君愛國的理論,如果需要強勢的君主,那必然會大大加強儒學,你讓范寧,范泰這些儒家大師來掌控庠序,確實是讓很多世家大族警覺。”
劉穆之淡然道:“但玄學沒有四書五經,如果不先教人讀書習字,也談不上去讀道德經,大人先生傳這些東西,所以,我暫時地以儒學先生給人教這些初級的識字,他們也無話可說,但最後要是涉及權力,那世家大族是不會退讓的,在京口,在建康搞這些,會讓世家大族直接認為京八武夫們想要搶班奪權,控制朝政,所以,我們這回得換個想法。”
王妙音微微一笑:“穆之,你跟我這個世家千金說這些,就這麽確定我會讚同你的這些做法嗎?就不怕我把你的全盤計劃向我娘托出?”
劉穆之搖了搖頭:“你可以不讚成我,但你不會不讚成寄奴啊,歸根到底,咱們做這些是為了實現他的這個理想,如果你把自己的身份放在世家高門那邊,咱們現在還有在這裡談話的必要嗎?”
王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從身份上說,我是世家千金,但從情感上說,我知道寄奴他想的才是正確的,只是,我也不希望一下子就搞得謝家王家跟普通的農戶一樣,這也不公平,起碼,這個過程應該是漸進的,也要給世家子弟們一個內心慢慢接受的過程。”
劉穆之點了點頭:“所以,先讓京八兄弟們的子侄跟這些世家子弟們在一起,讓他們知道,今天的富貴來之不易,是有人在為國流血犧牲,他們才能安享太平,人都有榮辱羞恥之心,讀書更可以明禮知義,以前世家子弟們在一起每天就是聲色犬馬,時間久了即使有些上進心的人也會給磨滅,現在如果是和京八子侄們在一起,至少能讓他們知道一些建康和吳地之外的情況,知道戰爭和農家生活是什麽樣,有了這些,總有些人是會想著改變的。”
“同時,我需要在青州這裡,搞吏員培訓的學堂,這點我之前和寄奴商量過,就以青州新附,要控制基層,需要大量能吏的名義,搞這個學堂,教人如何按國法征丁收稅,勸課農桑,這些事情,繁瑣而艱苦,又要長駐鄉村,恐怕沒幾個世家子弟願意吧。”
王妙音的雙眼一亮:“那你準備招哪些人入這個學堂呢?”
劉穆之笑道:“這個就可以把范圍放寬啦,沒有爵位的有功將士子侄,想要吃這個苦的中下層士人,包括青州這裡的豪強子弟和鮮卑貴族子侄,都可以過來,第一批我先培訓個一千人,表面上看讓他們隻學日常的基層鄉村管理,後面學業有成後,就把他們放出去當本地的裡正,村長,丘魁們。如果做的好,那就加以升遷,很快,世人就會知道,即使不從軍打仗,也是有一條取得富貴和權力的道路。”
王妙音笑道:“你就不怕這麽搞,和青州本地的大族起了衝突和矛盾?要知道,這裡的大族可是世世代代地佔著地方的官吏之位啊。”
劉穆之平靜地說道:“這個一步步來,青州這裡之所以常年叛服無常,說白了就是因為這些本地大族一直控制基層,朝廷的法度和詔令,無法行於地方,這點早晚需要改變,好消息是之前的南燕鮮卑人,立國這些年來也搶了不少水草豐美之地,作為自己的駐牧之處,也侵佔了一些本地漢人大族的田地,這回隨著滅南燕,這些地方收歸了國有。”
王妙音搖了搖頭:“這可是分給世家高門的,我們之前說好過。”
劉穆之正色道:“那你覺得,鮮卑族人不再舉族為奴成為世家的私兵部曲了,沒了這個,還有多少世家子弟願意來這青州接手這些牧場和莊園呢?”
王妙音明白了過來,笑道:“我倒是忘了這點,那些世家看中的不是這些地方,而是想趁機把甲騎俱裝據為已有,重新建立世家的軍隊,這個事情我還沒跟我娘說呢,恐怕要世家接受,也不是太容易的事。”
劉穆之淡然道:“妖賊都快打到豫州了,離建康也不遠,這時候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與其想著遠方的青州之地,不如考慮一下如何能在這回的攻擊中活下來,這點,我們只要有腦袋的人,都能明白,滅了妖賊之後,可以在廣州和湘州這些地方另外分配一些莊園宅地,給這些世家高門作補償,甚至,可以把廣州的奇珍異寶多分給他們,至於這青州之地,由我出鎮,那自然是我說了算,他們有意見,就讓他們來找我好了。”
王妙音笑道:“穆之啊穆之,你就不怕有些人會說你在青州這麽搞,是想割據自立,有不臣之心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讓他去跟寄奴說好了,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