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搖了搖頭:“劉裕只不過是拿儒學做個大旗和幌子,他真正要搞的,是徹底的人人平等,或者說,是讓人人都有希望,能有機會靠自己的奮鬥來取得富貴,這從根本上和儒學思想的各安天命,遵守等級和秩序是相衝突的。”
庾悅的眉頭一皺:“可是他自己需要有皇帝那樣的權力,可以號令天下,讓所有人按他的意志行事,這不正是儒學的那套嗎?”
黑袍笑道:“他要這個權力是為了做大事,是為了建立新的規則和秩序,通過北伐讓人有機會建功立業,然後讓這些新立功的平民百姓得到爵位和官職,取代你們這些舊的世家子弟,等他北伐成功之時,恐怕就是天下的權力徹底重新分配之日,到時候,他的教育也能普及,普通百姓的子弟在知識文化上不會比你們世家子弟差多少,又可以通過參軍打仗取得基層的權力,那你們還剩下什麽?”
庾悅咬了咬牙:“你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要證明,劉裕的這個做法,幾乎無法破解,這種打著儒家的忠孝大旗,以北伐這種大晉頭等大事的大義名份出兵征伐,也可以擺脫那種好戰導致國家危亡的指責,我們道家玄學這種安於天命,道法自然,無為而治的理論,無法跟這個大義北伐相抗衡,繼而無法壓製這些在北伐中立了功,得了權力的平民百姓,這就是你說的,在給人希望這點上,不如劉裕,那麽按你的這套,難道就能化解了?”
黑袍點了點頭:“如果是後秦出兵,那前提就是不要劉裕參與這次平定天師道的作戰,劉裕現在大軍的疫病還沒有解決,就算想出征,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這兩個月裡,能拯救晉國,拖住天師道的,只有後秦的兵馬了。”
庾悅搖了搖頭:“還有劉道規啊,他在荊州不是剛打贏了嗎,難道不能從後面斷了妖賊的後路,甚至去攻擊妖賊的廣州老家,逼其分兵甚至是退兵?”
黑袍哈哈一笑:“這回天師道起兵,就是用有去無回的激進打法,哪還需要什麽老家?荊州那裡的劉道規,就算佔了荊南,就算攻入廣州,也阻擋不了十幾萬天師道的軍隊直撲建康,如果他是跟在後面想要追擊天師道的大軍,那只會中了天師道的埋伏,全軍覆沒,這種事他半年前不是沒做過,當時檀道濟也曾率軍跟在天師道軍隊的後面企圖拖延,結果慘敗,差點檀道濟本人也折了。”
黑袍說到這裡,頓了頓:“所以,想要阻擋天師道的兵馬,在劉毅兵敗之後,只有劉裕本人出兵才行,哪怕是孟懷玉帶著豫州和建康的留守部隊,也不足以抵擋天師道的進攻,甚至,如果不跟後秦合作的話,司馬國璠他們都可以引後秦兵直接攻打豫州,繼而搶先一步自己先打進建康城呢。”
庾悅歎了口氣:“如果事情真如你這樣的分析,那差不多只有這一個選擇了,只不過,引後秦兵來,如果代價是讓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回歸,再割據一部分的齊魯之地給後秦作為答謝,劉裕能答應嗎?”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閃,沉聲道:“要後秦出兵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劉裕只能駐守南燕和江北,不得回到建康,這點我自然有辦法逼迫劉裕做到,他沒能力來救建康,又不許別人去救,這是說不過去的。”
“既然劉裕事事都喜歡說大義,忠孝這些,那國家有難,要他盡忠的時候,就得大局為重,只要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主動求戰,那劉裕沒有理由不去赦免他們,就算劉裕不低頭,在建康城裡主事的孟昶和徐羨之,甚至是王妙音,也會直接下詔的,只要劉裕和劉穆之不在京城,那這事就很容易能定下來。”
庾悅笑了起來:“這個時候,我應該在京城才對,在這裡打什麽遊擊,反而不能主持京城的大事,也無法召開黑手乾坤的會議啊。”
黑袍擺了擺手:“劉毅如果慘敗,這個黑手乾坤的會,還有什麽開的必要?到時候他要是跑回來還想領兵再戰,你怎麽辦?是把這三千家兵交給他翻盤,還是直接不給,跟他正面傷了和氣呢?”
庾悅歎了口氣:“你說得也有道理,只不過,我現在感覺這種大戰來臨之時,我不去參與建康保衛戰,而是在這裡打遊擊,作輔助,那戰後評定起來,我豈不是會很吃虧?到時候如何壓過徐羨之和孟昶,拿下此戰的首功,成為世家的首領呢?”
黑袍笑道:“劉毅這回要是兵敗回去,那他的黑手乾坤鎮守之位,也就不保了,你們三個可以想辦法讓司馬國璠接任此位,頂替劉毅,這樣一來,你一向擔心的被劉毅借機報復的事情,不就可以不用擔心了嘛。至於徐羨之和孟昶,他們是文官,無法領兵作戰,戰後論功,可是遠遠及不上你這個深入敵後,孤軍奮戰的英雄,之前我不是說過嘛,你這是相當於彭越和英布的大功啊。”
庾悅點了點頭:“那麽,我有什麽辦法,可以把劉毅逐出黑手乾坤呢?他會不會到時候懷恨在心,向劉裕出賣我們?”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劉毅如果這次大敗,孤身逃回,輸光了所有,那還有什麽資格賴在黑手黨裡?一個敗軍之將,一個救國英雄,大家會聽誰的?司馬國璠回歸,如果立功,你正好可以把他塞進黑手乾坤內,而且跟他言明,回歸到以前的王與馬共天下的時期,可以給他司馬氏一定的權力,拉著宗室一起對付劉裕。”
“至於司馬楚之,以後打敗天師道後,這西邊的豫州或者是江州,你可以留給他,可是這兩處的官吏,可以由你安排庾家子侄或者是聽你話的世家子弟擔任,這樣,天下的大權,不就回來了嘛!”